“泛泛,你听我说一个故事吧。从前呢,有个叫乔亦的男孩,他的父母很早离异,把他扔给年迈的奶奶抚养。但是奶奶并不爱他,甚至有时在外面打麻将输了钱还会打骂他。父母更是不管他,只是每月定时给他一笔生活费,就自己逍遥快活去了。那时年幼的他就想,要是没有人爱他,他爱自己就可以了。不需要别人的怀抱与温暖,他有自己爱着就够了。后来他长大了,总有些人不识相,要与自己争着爱自己。于是乎,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把她们吓跑就行了吧?他对向自己告白塞情书的女孩实施了种种的报复,而大多数人却都以为是她们的好友给下的绊子。后来,他上了大学,在学校的文艺晚会上,他看了一场《罗密欧与朱丽叶》。那个演朱丽叶的女孩美得不得了,Joey觉得她是一个不可预知的麻烦,于是就先下手为强。假意向她告白,把她迷得晕晕乎乎后,再把她约到小树林中,用一把锋利的刀割破了她的左脸,彻底地毁了她的容貌。”乔亦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像是说着一件激动人心的事一样。“没想到乔亦因此不开心了,Joey很失落,觉得乔亦不爱自己了,于是决定将乔亦暂时封闭在身体里一阵子,顺便将真相告诉那个女孩子。呐,泛泛,我是爱着乔亦的另一重人格Joey,现在你明白你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了吧,你只不过是我生他的气时的牺牲品而已。”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树洞已经接收你的全部秘密,你现在可以安心回去了。”
那个面带笑容的男人一下子松懈下来,他眼神黯淡,说:“那就好,果然说出来心里就好过多了。”他背对着我向门外走去,突然又问道:“你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吗?”
我垂着脑袋:“树洞创立的目的就是倾听人们的秘密,接着将它们彻底掩盖。”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走掉了。
我拿出口袋里一直保留着的心形信纸,将它和娃娃放在一起,然后掏出了火柴盒。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泛泛,你明明知道泛泛早已经死了。我明明知道我不是泛泛,我明明知道泛泛是被你害死的。为什么我们两个人都假装一切和自己无关,继续空洞麻木地表演着自己的人生。
我又往地上画了一个圆圈,继续向这个无声的听众来倾吐自己的烦恼。
我叫杜纱,大一刚进入学校时就加入了心理社团。
从小只知道认真学习的我,长着一张不起眼的脸,戴着一副几乎没有什么度数的眼镜。我最大的骄傲就是有泛泛这个朋友,她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闪亮生物,对我来说就像是公主一样。为了和公主成为好朋友,我想尽一切办法讨她欢心,不过是希望能分到她身上的一点点光亮。但是,我从未得到过光亮,而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她抢去我喜欢的东西。
但是我还是想跟随着她,即使被她所发出的光芒一次又一次地灼伤。
加入心理社团后,学姐就创办了这个树洞信箱。刚开始知道的人不多,信件也少,每隔很久学姐才会去清理一次信箱。每次清理回来后她的表情都会很沉重,我猜想她一定是偷看了别人写的内容,不知不觉被别人的悲伤给感染了。学姐告诫我别看那些东西,说会带来灾难的意思就是希望我不要独自背负上别人的秘密,毕竟心里有秘密却对谁也不能说的人是最痛苦的。
比如说我,曾经将我最好的朋友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林小幽这个人我们都不认识,大概她是因为情伤之类的原因跳楼的吧,谁知道呢?只是她跳楼的这天正好是泛泛的忌日,她的死如同一根锋利的针一样刺醒了我和乔亦的记忆。
泛泛在脸被划伤之后,往树洞里投了许多信。说是信,还不如说是她从小到大的经历与记忆。在读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简直感觉我就是泛泛了,于是在泛泛死后,我划破了自己的左脸,开始扮演起她的人生。公主死了,我就取代她当了公主,我只是抱着这样单纯而美好的想法而已。
乔亦大概将林小幽当成了自己的前女友,以为是自己的坦白逼死了她。而我则是才看清了自己不是泛泛,而是杜纱,难怪觉得那个玩偶和我的长相相差甚远。
其实泛泛早已经死了一年了。一年前在天台上,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乔亦对泛泛的坦白,亲眼看着得知真相后的泛泛从楼顶上跳了下去。
在她死后,我和乔亦的人生就停止了向前的轨迹。乔亦和我开始这种伪装的日子粉饰太平,我扮演泛泛好给他泛泛还活着的假象。我实在是喜欢他,不忍心他的眼底再出现一丝忧伤。其实我是知道的,他的眼神早就空洞了,何来忧伤?
这些秘密我才不会告诉别人,而是将它们压在心底的树洞中,直至腐烂。
我点燃了那堆信纸和玩偶,将之前放在兜中的心形信纸也放进了火堆中,火焰的光亮照着我微笑着的脸庞。
永别了,罪恶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