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女接着就关上门,带着段生到七姑的卧室,光彩华丽,和兰秋的卧室没有什么区别。
一会儿,七姑也进来了,背对着灯,痴痴地坐着,不发一语。
使女慢慢地走出去,把门在外面关起来。
段生上前对七姑作揖,七姑起初不答应,段生又近上去,才低低骂道:“兰秋陷害我了。”
忽然听到使女惊慌地来报告说:“夫人回来了!”
七姑脸色顿时就变了,急忙叫段生伏在上,她才走出去。
接着,听到有老妇的声音,自外而内传进来,听到老妇说:“茶具纵横,什么客人来了?”
七姑道:“邻家的姐妹。”
老妇又道:“你刚才见了我,神色不定,是什么缘故?”
七姑道:“和阿娘分别了那么久,听到阿娘回来,因此喜形于色。”あ鬼あ大あ爷
老妇又道:“我看你不是喜色,而是惊惧。”
接着,看见老妇走进了卧室,年近六十,面目凛然,一脸恼怒的神色,追问七姑道:“怎么会有男子气味?”
七姑见隐瞒不了,就直接告诉母亲说有男子在屋里。
老妇大为恼愤,说:“你父亲居官不洁,也传给你了吗?为何做出这样的丑事?”
七姑羞惭地伏在地上,老妇的使女拉开帷帐,提着段生的耳朵,把他从被子里拉出来。
段生跪在地上,向老妇谢罪,老妇满腔怒气,堵塞在口,过了半晌才骂道:“好秀才,干出这等禽兽之事来。”拿起木杖打了在家的使女数十棍,责骂她为何随便让男子进家门来,叫她把段生赶出大门去。
段生走到门外,门立即就关上了,还听到里面哗闹不已,倚靠在屋檐下偷听,听到老妇说:“不看他是个进士,肯让他出去吗?”剩下的话则嘈嘈杂杂听不清楚了。
远远听到群鸡已杂乱地鸣叫起来了,里面的说话声也安静下来了。
段生也已十分困倦了,就睡在了屋檐下。
等他醒过来,东方已发白了,感觉寒露侵衣,虫子在耳边聒叫,抬头看见树木横斜,群鸟啁啾,夜里的房舍都化为乌有,自己则是卧在乱坟堆中,惊愕地起来,踉踉跄跄地回去了。
距离他居住的地方,有二里多路,夜里不知道是怎么到那里去的,感觉好像有很近。
段生把自己遇到的事告诉主人,主人不敢隐讳,告诉他说:“这屋宅实际是河南杜某所居,听说他有一个女儿,没有嫁人就死了,有一个婢女,不久也死了。你所遇到的,一定就是她们。至于高七姑,这里官地上坟墓很多,就不知道是谁了。”
段生又问杜家的坟墓在哪里,主人也不知道,只叫段生快离去,不然,恐怕要惹上灾祸。
段生在心里想了一下,别的地方,房租一定很昂贵,自己哪里有钱支付,心里也留恋着兰秋的美,住在那里,死了也甘心,又想青娥皓齿,软玉温香的人,该当段生走进卧室,准备拿出绣鞋来,让主人看看,绣鞋原先是放在枕头下的,这时已不见了。
段生在客舍中徘徊眷恋,希望再见到兰秋,过了好久也都不见。又想起老妇说“进士”的话,知道自己一定会考中,心里转而又感到安慰,于是下帷苦读,果然考中乡试,第二年又成了进士。
准备整理行装,回家去了,一天晚上,夜色朦胧的时候,见兰秋姗姗走来,向他拜了两拜,说:“知道郎君时常思念,我也不是不想念郎君,只是缘尽于此,之所以又来见你,想求你念在枕席恩的份上,也顾及到地下枯骨而已。我以前不小心,触怒了父母,一死了之了,婢女也因为这事也死了。没有找到埋葬的地方,就葬在这屋室中,郎君的卧榻之下,就是我和婢女葬之处。郎君以前没有能力为我们改葬,因此,不敢和你说。现今你是贵人了,希望你能另选一块地,重新把我们埋葬,就靠在七姑的旁边,让我的魂魄有个依靠,小铃也得一起迁走了。如此大恩,不得报!”
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玉环,送给段生道:“这是我小时候玩耍的,父母拿来殉葬,现今赠给郎君。虽然不足以报答你的大恩,也算我的一片心意,郎君不要推辞,让我在酒泉之下感到抱歉!”
段生想要回答,中像压着重物一样,发不出声来,手也没办法摇动,只有点头答应而已。
忽然,砉地一声,段生惊醒过来,立即坐起来,已不见兰秋在哪里了。
凝思了好久,才明白“芙蓉镜下,还有相见的时候”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告诉主人,在榻下挖掘,果然见到了两口棺材,抬到官家地中,并埋在自己前面睡卧的高七姑的坟墓旁边,立起两块石碑,一块题道:“洛阳美人杜氏兰秋之墓。”一块题道:“杜兰秋侍女小铃之墓。”
段生浇酒祭奠,恸哭了一场,才回去。
果然在下得到一个玉环,装在匣子中珍藏起来,珍为异宝。
后来,段生官至二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