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达弯了弯眉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声，没有接同事的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样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但至少，小男孩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是满脸轻松的笑容。是因为认定自己已经为父亲送终尽了责任，从此可以不再承受他的脾气和虐打而感到幸福吗？
一个不停哭泣的小女孩走进恢复安静的社区办公室，女同事慌忙上前抱住她询问：“小敏别哭，告诉阿姨，发生什么事了？”
“妈妈说，没把我生下来就好了……她说再也不想看到我。”双手不停揉着通红的眼睛，小女孩哭泣着向女同事诉说自己被赶出家门的原因。
这小女孩的家庭问题，刘达听爱念叨的女同事提过好几回。据说每次小敏母亲带着新的交往对象回家，小敏就会被丢在公园里，禁止回家，哪怕是这种冰天雪地的季节。这次她母亲似乎找到了谈婚论嫁的男人，很重视这段关系，但对方却提出让小敏母亲把她送走。
刘达见女同事愤愤地拉起小敏，说要带她回家找她母亲理论，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苦笑。社区处理了那么多家庭问题，他们最清楚不过，这些虐待儿童的家长，虐待自己的孩子就像是戒不掉的毒瘾。
家庭暴力和虐待儿童的问题，并不是单凭社区工作者能够调解的。因为那些父母不依赖这毒，就无法承受现实的压力，没办法在残酷的现实中生活下去。
既然生活不下去，那就去死吧。刘达也曾经愤愤地这样想过，但是那些孩子该怎么办呢？他们真的希望失去父母吗？真的希望用成为孤儿的代价来换得不再受到虐待吗？
每次想起这个问题，刘达就觉得脑袋和心脏都似火烧似的痛苦，使劲摇摇头告诉自己安守本分地工作，不要为一些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烦恼。
同事带着小敏离开后，办公室只剩刘达一人。他集中精神重新埋头投入工作，正皱着眉头整理最近出现的虐待儿童新个案，寂静的办公室里突然响起“吱吱吱”的刺耳声音。刘达一惊，回头望去，是传真机里有东西在慢慢传送出来。
刘达咽了咽口水，心惊胆战地朝传真机走去，渐渐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幅血淋淋的图片，还有两行鲜红色的大字。刘达颤抖着抽出那张纸——一张由照片扫描出来的图片，正是小男孩父亲死亡的现场。
高举着滴血板斧的黑衣人，像是察觉到正对着他的镜头而回过头来，展现一张可怖的青面獠牙的鬼脸。地上的男人，身上早已被砍了几道口子，大量流淌出来的鲜血在他身下积了一地。
送终仪式结束，下一次送钟即将开始。——送钟人
低声念着这句话的刘达，觉得整个心脏都被勒紧，直到快要窒息，才难受地抓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
“真是气死人了，哪有这样的母亲，太离谱了！”送小敏回家的女同事边愤愤地抱怨着边走了进来。见刘达一手撑在放传真机的桌面上，一手按着心口难过地喘气，脸色煞白，忙追问，“刘达你没事吧？哪不舒服？”
刘达慌忙把攥在手里的纸握成一团，使劲摇摇头，匆匆对同事说着“我没事，就是累了先走了”，便转身跑回座位抓起黑色斜挎包，逃似的离开社区办公室。
刘达一路狂奔，手里死死抓着那团送钟人传真过来的纸，感觉心脏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这是，这是死亡预告吗？送钟人将会继续送出能够召唤地狱使者的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