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忽然有些明白这是前景再现,有某种力量让我亲眼目睹了老奶奶被他杀的整个过程。但是什么时候结束啊?我十分焦急起来,想走到大门外看看天,也要吐吐气。现在的天气不是刚才的那个天气,印象虽不深,但是这一天我以前确实过过了。我这么想着跨过老奶奶的尸体。她突然坐了起来!
我贴着门框仿佛长高了几寸,因为门框阻挡了我的退避只能向上延伸。错愕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落了一场雪,艰难地爬起来,还张开的嘴巴没咽下的农药沫又沿着嘴角流到前襟上。踉跄地扶住了八仙桌,茶盘里倒扣的茶杯嗡嗡地响。又扶到墙上,一步一步走进她自己的房间。我的面前只剩门槛上一小滩血迹。
我走了一个对角线,而不是直线,在最远的地方看进她的房间。她用一条棕色毛巾在脸盆里醮水,擦拭头发上的血迹,又洗一把脸。还用梳子梳理了头发,把毛巾洗了,挂上,又用一小块肥皂涂抹在戒指上,顺利地把它退了下来,在柱子旁边拾起一个小香炉,把戒指埋进香灰里,又淋些水,放回原处。端着脸盆走出来就后门下的缝隙,把水连脸盆一起泼了,白色脸盆是塑料的,沉闷地扣在我脚的旁边。她也不理会,又蹒跚走到大门口把那瓶农药端起来,一步一挪地拿到房间,放在床边。她开始整理衣服,然后直直地躺在床上,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嘴里念念有词,叹一口长气,伸手去拿那瓶农药,差点没握住,竖在嘴巴上,咕嘟嘟喝了大半瓶,瓶子从她脸上滚了下来,在床铺上跳一下,掉在地上摔碎了,一层小泡泡……
天气霍然明朗,屋子里毛坯家具依然叠放的很高,那是我不堪重负的工作。小路上高老师侄女摔碎的茶盘茶杯瓷片依然散落在石头和草丛中。
我听见厂后高老师的哥哥家传来的骚动。
我看见我踩了黑油漆的脚印在屋里由深到浅。
我把戒指又埋进香灰里,再也不戴了。
一个月后,新来的乡长看到我文件柜里那些大部头的书,就决定把我介绍到城里去上班,直到现在我没有出现过“鬼压身”,也没有再梦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