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地上,一点点地摸索。他必须弄清楚是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盯着他,否则,这辈子都不会睡踏实。
除了稻草,什么都没有。
后来,他不敢再摸了。他觉得,那些稻草就像是猫的毛发。
下半夜,他睡得迷迷糊糊,听到隔壁的铁门响了一下,似乎是什么东西出去了,又似乎是什么东西进去了。
他立刻清醒过来,轻轻地走到门口,朝外看。
一抹白色的影子轻飘飘地不见了,没发出一点声音,像梦一样了无痕迹。
余尔瓦坚信,那个东西来路不正。他的神经绷紧了,随时都有可能断裂。他想大喊几声,引来人把那东西抓住。可是,他不敢。
他退回去,躺在稻草上,睡觉。
早上,管教给他打开门,他提着马桶去厕所,顺便到伙房打饭。戒习所有规定:关禁闭期间,食宿自理。
他有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厕所在角落里,靠着外面的马路。
他把马桶倒干净,蹲在了茅坑上。
周围很静。隔壁是女厕所,也没有声响。
他的心忽然忐忑起来,害怕隔壁传过来一个半男半女半人半兽的声音:“馒头有点硬……”
他匆匆提上裤子,逃离了。在路上,他不时回头看一眼,害怕身后有人尾随。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伙房门口没有人。
余尔瓦低着头,不快不慢地走。
忽然,一个白色的影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挡在了他的面前。他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是单玉米。
“打饭?”余尔瓦看见单玉米左手提着马桶,右手拿着两个玉米面馒头。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单玉米的声音有点冷。
余尔瓦立刻想起了昨天晚上那诡异的一幕,心里不由得一颤。他把视线转向别处,撒了个谎:“睡得挺好。”
“你没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
“你没看见什么东西?”
余尔瓦明白了,单玉米在试探他。他故作轻松地说:“我睡得死,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单玉米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你说这世上有耗子精吗?”
“当然没有。”
“有猫妖吗?”
余尔瓦没回答。他觉得,这世上可能有猫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的态度引起了单玉米的警觉,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的左眼,一字一字地问:“有猫妖吗?”
“有……还是没有?”余尔瓦的语气有讨好的成分。
单玉米毫不领情,冷冷地说:“你说呢?”
余尔瓦迅速揣摩着她的心思,终于说:“没有。”
“你确定?”
“确定。”
单玉米似乎笑了一下,用拿着玉米面馒头的右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余尔瓦忽然发现,她的指甲很长,而且很尖,像猫的爪子一样。还有,她的指甲里有一些异物,不是污垢,而是一些红红的东西,似乎是什么肉。
“你看什么?”单玉米不自然地把右手藏到了背后。
她的这个举动让余尔瓦感到了恐惧。
单玉米忽然转身走了。她的脚步很轻,很快,像梦一样了无痕迹。
余尔瓦打了饭,慢吞吞地朝禁闭室走。
他听到了一阵惊恐的嘈杂声,跑了过去。
屠夫的宿舍门口围了一群人,伸长脖子往里看,议论着什么。余尔瓦挤进去看了一眼,吓出一身冷汗。
屠夫仰面躺在地上,脸上和脖子上有一道道的很深的伤口,触目惊心。他始终不动弹,可能已经死了。
余尔瓦看出来了,屠夫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口是抓伤。他顿时想起了单玉米的长指甲,还有指甲里那些红红的肉。
围观的人群紧张地互相看着,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自由活动的时间快结束了,余尔瓦返回了禁闭室。
过了两天,他听说了一件事:屠夫没死。不过,他似乎变成了哑巴,成天一言不发。在他的缄默中,那件事被定性为野猫伤人。
每个人都感到那件事背后有一股阴森之气。不过,没有人提出异议。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事后回想整件事,余尔瓦觉得是屠夫的沉默掩盖了一个巨大的杀机。
他后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