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两个小家伙怎么说话哪!”陌生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过说话的人脾气还真是很泼辣,“我倒要看看你家大人是怎么教小孩子的!”
我的视线随着那片浓艳的色彩渐渐上移:那是墨绿色织了许多玫瑰色花朵的锦缎旗袍,袖口和领口是和花朵同色的掐牙;翡翠镯在微微露出的手腕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蔷薇花的绢折扇夹在富态的指间;我的视线最后停留在洁白的下颌与领口繁复的玫瑰色盘扣之间,不敢再向上移动。
这时,握着我胳膊的手松开了,接着又开始捏起我和冰鳍的脸来,我不得不抬起头:当时很罕见的精致卷发间,少妇美艳的脸庞呈现在我胆怯的眼中,当时还很年幼的我,当然不会知道颧骨附近薄红胭脂的敷法洋溢着旧时代的风情,只是一味的觉得:这个人穿着打扮好奇怪啊!明明刚刚根本没看见半个人的影子,她又是何时出现在这条荒废的巷子里的呢
她捏我们,难道是为了看看我们好吃不好吃吗?
我用力的摇头摆脱她的手,这位美人却大声的笑了起来:“真可爱,就象一对毛色不同的鸟呢!我也想养来玩玩!你们叫什么名字啊?到我家去玩好吗?”
因为祖父生前总是讲很多奇怪的规矩,我和冰鳍就遵照香川的旧俗被隐藏性别来教养,祖父让我们穿着不太有人穿的的唐装,并且要求我们以他取的乳名“火翼”和“冰鳍”彼此相称。
祖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比如对付眼前这样来历不明的家伙,无论怎么说都我们都不搭腔,他们十有八九会识趣地走掉;如果还摆脱不掉的话,我们就可以大声报出这两个象征着强大幻兽的乳名。
可是今天这个杀手锏却失效了,听了我们的名字之后,这位美人居然变本加厉的把冰鳍抱了起来:“怎么说也是小少爷比较可爱!”不仅没有让她退却,反而被毫不费力的猜透了身份,这下连冰鳍也急的快哭出来了。看着他越来越红的眼眶,这位美人大笑起来:“瞧你急的,我知道你们在愁什么!不就是打酒这种小事吗!还你们一壶还不行?”她很轻巧的从冰鳍的背包里取出酒葫芦,塞到他怀里。
一瞬间,冰鳍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摇了摇葫芦,从那不太灵巧的动作里可以看出原本轻飘飘的容器现在又变得沉甸甸的了。瓶中的酒凭空消失了,这诡异的状况是我们确认过的,可是现在它又凭空回来了,这不是同样诡异的事吗?一时喜出望外的冰鳍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从美人的双臂间俯下身子,试图将葫芦递入我手中:“火翼你看!酒回来了呢!”
因为冰鳍姿势的变化,原本被他遮住的那位美人的脸庞再一次映入我眼睑——带着花影般虚幻感的笑容从冰鳍背后那人施朱敷粉的脸上浮现出来,随之响起的是美人幽幽的声音:“没了烦心事,你就多陪我玩一会儿吧!”这一刻,如同朝阳让暗夜薄影消散一样,从递向我的葫芦开始,颜色与质感渐渐的从冰鳍的身上褪去;这消散的趋势无差别的蔓延到那位美人的身上,好像是烈火蒸发了薄绢上的水渍,冰鳍和那位美人就这样活生生的消失在我眼前!
空荡荡的短巷,没有半个人影,也没有半点异状;抚摸着蓬蒿和藤萝,那是和别处完全一样的仲春的熏风。可是,刚刚明明有两个人再我眼前消失了啊!我张惶的转过身体,在我背后,就是整条巷子里唯一的那扇大门
虽然看不见任何险恶的东西,可是我却怎么也不敢靠近那扇门——门檐上垂挂的藤萝恶意的割断着我的视线,颓圮的门板上,爬满苔痕的裂缝像贪婪的大口,这让我一时甚至产生这样的错觉——冰鳍就是被它吞吃了!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上前一步,用力推开虚掩的大门。
可能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吧,沉重的门板竟然在我一推之下出人意料的向后倒去,我还没来得及体会门枢磨擦的吱呀声伴着门板倒地惊人的声音带来的恐惧,两道黑影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门后掠出,划过我眼前。如果不是我躲得快,只怕连眼睛都被它们撞伤了。
那是一对鸟儿吧,因为我的耳中还残留着它们鼓翼的声音。
“这小子还挺灵巧的!差点就抢倒他的眼睛了!”肃杀的声音响起,说着吓出我一身冷汗的话。原本准备睁开眼睛的我连忙握紧拳头遮住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