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墓碑后面都有编号,我们之前把那些编号抄在便条纸上,就贴在袋口内缘,对照一下就知道了。”公狗说话有点喘。
“差点忘了一件事,最后一趟时,记得要买香烛和纸钱,毕竟我们把人家的尸体弄得乱七八糟的。”歪P提醒大家。
前方出现了一片山坡,上头有百来个坟墓。不知怎么的,温度突然骤降,凉意渗入骨头内。这座乱葬岗看起来很乱,显然政府没有派人整理,难怪卢信他们完全不在乎有没有违法这件事。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单单到了这里,就觉得误闯另一个世界似的,好像随时都会遭到惩罚。
公狗和歪P扯出放尸体的塑料袋和铁铲,打开袋口,用手电筒看里头的编号,然后又抱起塑料袋,拿起铁铲,爬上山坡,寻找应该归位的坟墓。
我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扯出一具尸体,手慢慢靠近袋口,微微打开,我看到了便条纸,随后拿手电筒去照——46。干!一根手指就放在袋口附近,吓得我连连后退。将袋口重新封住,我抱起塑料袋,再拿起铁铲,费力地爬上山坡,但心脏仍旧不停地跳,几乎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我微低着头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坟墓,口中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也尽量不去看墓碑。到达46号墓碑以后,我赶紧放下塑料袋和手电筒,拿着铁铲,开始挖黄土,心中祈祷一切能快点结束。
黄土一点一点地减少,原本鼓起的坟冢慢慢地往下凹,不知怎么了,在挖的过程中,我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如此挖掘了十多分钟,“铿!”铁铲撞到硬物,发出声响,我蹲下身体,将剩余的黄土拨开。果然是棺柩,而且是非常简陋的棺柩。
放下铁铲,我用力打开棺盖,里头是空的,只是不少黄土已经掉进去。接下来,我转头看着身后的塑料袋,该来的终究躲不掉,反正没那么怕了,一口气把它完成……
我起身把塑料袋拖到棺柩旁,准备打开袋口时,手居然止不住地开始发抖,本以为没那么怕了,原来还是一个胆小鬼。手碰触到塑料袋,我轻轻地将袋口打开,手继续往里伸,准备把里面的尸块拿出来,放到棺柩中……手怎么不停地发抖,不,应该说是震动,而且还不只手,全身都是!身体仿佛已经不是我的了,根本无法控制,我知道这种恐惧已达到顶点,再下去,就要崩溃了!
“呼……”我迅速地将手缩回来。不行,根本没这种勇气,太强人所难了,何况,也不知道有没有尸毒。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虽然很不尊敬,但实在是没有选择。
我双手伸到塑料袋的底端,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左右两角,然后深呼吸一口气,两手立刻往上举,塑料袋随而倒下,开口正对棺柩,尸块就一个接一个地掉了进去,而“咚咚咚……”的撞击声仿佛揪着我的心头,寒意也直扑而上,脑袋一片空白……
“咚!”最后一块掉进了棺柩。我犹如反射动作一般,迅雷不及掩耳地将棺盖阖上,深怕多看一眼。这时,冷汗已经不止湿透上衣,就连裤子也沦陷了。心神不宁的我只知道要做一件事,就是赶快跑到墓碑前,九十度鞠躬,“对不起,请原谅我。”
过了许久,心情终于稍稍平复,我准备伸直腰际,回去将黄土铺上,微微抬头,我看到墓碑上有张遗照,是那张黑白大头照,而里头的那个女孩正对着我微笑……
前一晚整晚和次日凌晨都在埋尸体,前后埋了三四具,手起了水泡,四肢和腰际也非常酸痛,还好下午补了个眠。好久没睡得这么饱了,更令人感到欣慰的是,这次没听见呼喊我名字的声音,那张黑白大头照也没出现,看来是雨过天晴了。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事情告一段落了,可还是尽快搬离这里会比较好,免得一想起那些尸体,腿就软了一半。去问问歪P,看他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房间要出租的。
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听到歪P来应门,也许他出去了。这时,我看到卢信学长走进自己的房间,我想问问他肚子怎么样了。没想到,明明看到他进屋里了,可是怎么敲门也没有人答应我。奇怪,卢信虽然个性很冷,但还不至于不理人,怎么今天完全不理不采的,会不会是知道埋尸体的事,结果生气了。糟糕,这样要赶快向他解释。
“学长,我进去了喔!”冒着被挨骂的危险,我打开了门。
奇怪,房间里怎么没有人,我明明看到他进来了啊!愣了一会儿,我决定离开,就在转身时,发现书桌上有张笔记纸,写满了一堆文字。
因为好奇的缘故,我走到桌前,拿起那张笔记纸,是卢信研究尸体的心得——
“八月二十一日:我和公狗及歪P去挖时,就直觉‘39’这具尸体与众不同,因为墓碑上写满经文,坟土颜色深黑有酸味,果然在打开棺材后,就发现尸体根本没腐烂,这女人几乎是完整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觉得比看到腐烂的尸体还害怕、还恐惧,可能是因为这个女人穿着鲜红的丝质连身裙,头发长得吓人,嘴唇发紫,肤色比一般死人白,右半脸还有挫疮,最可怕的是,她眼睛是张开的……我很想知道这个女人是在什么情况下去世的,为什么尸体是这个样子,所以我瞒着公狗和歪P,把她搬到房间里……
八月二十二日:今天凌晨,突然肚子痛,觉得胃好像被割到一样,到医院检查,医生说要等X光片出来才能知道原因,所以只给了几颗止痛药,奇怪,会不会是和我吃了坟土有关。另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女人的头发好像变长了……”
后头是空白的,录像带中卢信奇怪的表情,还有他把尸体搬到房间来,原来都是这个原因。旁边的书本压了一张半透明的纸张,我轻轻抽了出来,是X光片。举起X光片,上头显示肠胃等器官,重点是胃的部分有三四个圆状物。我把X光片放到眼前——是指甲,人的指甲!
我低头再看一次笔记纸,上头有句话浮了出来,“觉得胃好像被割到一样……”
“嘶嘶嘶……”我好像踢到桌底下的东西。低头看时,瞬间,我呼出的二氧化碳成了白色雾气,身体开始降温——一包黑色大塑料袋、一个破洞、一只眼睛……
“嘶嘶嘶……”塑料袋动了一下。
“啊啊啊……”我从卢信的房里狂奔而出。
“哐当!”大门被打开,歪P从外头冲进来,和我撞个正着,两人跌坐在地。
“卢信学长房间里放着一具尸体!”我大叫着。
歪P站起来,疑惑地走进卢信的房间,他在里面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开腔说:“你秀逗了,他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