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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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光的人
2015-01-23 00:03:26 /故事大全

光在黑暗中照耀,黑暗决不能胜过他。——《圣经》

单青海得过一场怪病,怕光,一见到光就头昏目眩,浑身哆嗦,严重时还会晕倒。无论是日光,还是强烈的灯光,都会。那年他才十岁。单青海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症状吓懵了,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后来他一直好好的,觉得死是死不了,也没什么可怕的,问题是死不死活不活的,最坏的结果是——他只能整天躲在家里,出不了门;活在黑暗里,见不得光。那样,简直生不如死。

两年后,也就是说,单青海在家里藏了足足两年,没出大门一步,所以单青海的童年,还是有些异于同龄人的,至少他有过两年的空白和寂廖。

有天清早,单青海拿到一支刚换了三节电池的手电筒,钻在棉被里,闭眼,推开手电筒,对着眼睛照,然后鼓足勇气,睁眼,突然迎进来的是手电筒类似原子弹在眼前爆炸的光束,星星点点,斑斓多彩……单青海对着手电筒看了一会,发现头不晕,身体也不哆嗦,他简直被眼前的美丽景观迷住了,像是闯进了一个虚幻的美艳世界。——后来,单青海在圳下城看到了同样灿烂的夜景,简直一模一样。

二十岁之前,单青海一直生活在一个叫扇背的海滨小镇里,他在码头当搬鱼工,一天有40元的收入。当然,遇上休渔期,他就一分钱也赚不了。没事干的时候,单青海喜欢坐在码头遥望大海深处胡思乱想。他知道拉甘蔗的船是从海南过来的,海南的甘蔗又长又大又绿,像竹竿似的,扇背镇的糖厂把它们一船一船吃进机器里,经过十几个大鼎的熬制,再经过制糖师傅在木框里的铲翻腾挪,最后制成了一袋袋蜡黄的黄糖。那些运甘蔗过来的船只回去时运走的便是黄糖。单青海就算不认得“海南”的字样,也能分清货船和渔船的区别——事实上,单青海虽然没上过一年学,“海南”二字还是能认出来的。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母亲这么说,至少比弟弟单秋水要聪明。

单青海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如果他跳上了其中一艘去往海南的船,将会是怎么样?毫无疑问,他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完全陌生的人,他从此过上的也是一种完全陌生的生活……这种想象让单青海感觉紧张和恐慌,同时也让他兴奋,十分的兴奋。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走了。母亲会怎么样?弟弟会怎么样?父亲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自然不会怎么样。然后,整个生活了二十年的扇背镇会怎么样?他们会都因为找不到单青海而感觉慌乱和惋惜吗?还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甚至都不知道这个镇上少了一个谁……单青海近乎自虐的想象,让他二十岁这年痛苦不堪。

单青海狠了心,有一天,得从海上离开家乡。

然而,上天跟单青海开了一个足够大的玩笑。

漫长的休渔期即将结束,八月来临,单青海喜欢秋天,秋天是糖厂隆重开业的时候,他还没当上搬鱼工之前,经常会在这时候往糖厂跑,那些喜欢开荤玩笑的糖厂师傅会抓给他一团软糖,再问他:“小孥仔,你看过女人撒尿没有?”他有时笑着摇头,有时高声回答:“看过,那里有很多毛毛。”然后那些师傅就会笑个前仰后合,就会越来越喜欢他。

单青海决定在秋天动身,他都不需要做任何准备,只是在院里扯下几件干了的衣裤,塞在一个灰色的帆布包里,就离开了家。家人没有留意他的行踪。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是要出门两天,去乡下的亲戚,有时他也确实这样,去湖村一个表亲家住几天。

凭着在码头上的熟络,他很快就上了一艘刚卸好甘蔗的货船,人们正往船舱上搬黄糖时,他也一起帮忙,像个工人。遇到熟人,会问:“青海,你也来搬黄糖啦?”搬鱼工在休渔期改行搬甘蔗、黄糖是正常的事,只是单青海从来没这么干过,因而母亲也没少骂他懒惰。黄糖装到一半时,单青海身子一闪,便把自己藏在了里面,躺在黄糖与黄糖之间,不一会,便睡了过去。他梦见自己躺在一个摇篮里,摇篮摇啊摇,漂洋过海,身边是拍起几米高的大浪和海鸟飞过的痕迹——他安然无恙,继续前进,继续摇。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就不摇了。单青海睁眼一看,眼前有光,还有嘈杂的人声,他们正往下卸黄糖。单青海选好时间,把一包黄糖往肩上一甩,便很顺利地出了船舱,下了船,黄糖往货车上一放,他转眼就出了码头。

单青海在一个陌生的码头外转了半天,心想,这里应该就是海南了。妈呀,这海南可真繁华,一点都不像是盛产甘蔗的乡下。其实,一出码头,便能豁然见到“圳下城”三个红色大字,还是某个国家领导人题写的字迹,只是身为文盲的单清海,他只认得“海南”二字,却不认得“圳下城”三字。所以,好长一段时间,单青海都误以为圳下城就是海南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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