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离贵阳距离不算近，两人坐在军用吉普车里，这天，部队来到一个叫南坝的小镇稍做休息。突然，云层里钻出十几架日本轰炸机，炸弹和飞机上机关枪的子弹像冰雹一样倾泄而下。顷刻之间，南坝变成了一片火海。杨森率领手下组织机枪阵向敌机开火，这时，一枚硕大的炸弹呼啸落下。一个女子惊惶失措，杨森跃过去就将女子按在了身底下。炸弹爆炸了，透过浓烟，杨森看到了一张月亮般的脸。杨森一愣神，那张月亮般的脸就消失在一条巷中远去了。这是个年轻姑娘，虽然只是一瞬间，杨森却记住了这个白鸽般的漂亮姑娘，直到田衡秋拍着他的肩膀时，他才回过神来。杨森冲着田衡秋无限惋惜地一笑：“老四，格老子的，天下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子！”
田衡秋知道杨森的脾气，凡是让他看上的女子，不弄到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当即吩咐士兵去追，杨森却摆了摆手阻止了：“罢了罢了，随她去吧！此时乃非常时期，要不然，格老子是不会放过这个野味的！”
省城重逢
这个女人，就是当时的名妓段玉兰。此时的贵阳，是西南大后方的四大名城之一。从江浙一带涌来无数交际花、京剧演员，以及秦淮河畔的名妓。段玉兰就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段玉兰身处青楼，却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段玉兰嗓音圆润，京戏师承梅派，凭着一副久唱不衰的金嗓子吃饭。她曾就读于金陵女子大学，不但嗓子好，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后来，日本人攻占了南京，段玉兰便沦落到江浙一带，流落到青楼，靠卖艺为生。因为段玉兰长得好，唱得好，很快，就成了青楼里的头牌。那些有钱的达官贵人，都以能一睹段玉兰的芳容、听她清唱一曲《游园惊梦》为荣。今天，她也去贵阳，途中累了便在南坝店中休息，没想到赶上日本人的飞机轰炸，她就从店中跑了出来。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被即将到任的封疆大吏贵州省主席杨森救了，并让对方将自己深深地印在了心底。
杨森有惊无险到了贵州，每天处理大量公务的同时，仍没忘记那个让他救过的女子。杨森贵为主席，很快就引来不少达官贵人的奉承拍马。这天晚上，恰逢杨森来到贵州满一个月，省商会会长刘景珑组织了一帮商界同仁，请他去规格最高的贵州大饭店为他接风洗尘。杨森心里骂，老子来了快一个月了，你小子才为我接风？可当听到刘景珑说要请名角陌上花为他唱昆曲时，杨森的眼角就露出了笑容。除了川剧外，杨森最爱听的就是昆曲了，他有好几个记不上名的女人都是唱昆曲的。
宴会安排得自然到位，酒到半酣，刘景珑一拍手，陌上花便出场了。只见她扮相婀娜多姿，嗓音圆润，一曲《游园惊梦》唱得如春风拂面，不时引起阵阵掌声。杨森眼前一亮，虽然陌上花化了妆，但杨森当即就认出，她就是自己念念不忘的在南坝救下的那个年轻女子。杨森高兴得一拍桌子，吓得座边的刘景珑眼镜差点掉下来。唱完了戏，杨森吩咐刘景珑把陌上花叫过来，他要当场打赏她。刘景珑将陌上花叫到杨森面前，陌上花款款下拜向杨森问候。杨森让陌上花坐到他身边，然后吩咐副官准备一份厚礼赏给陌上花。
因为杨森那天身着便装，段玉兰此时并未认出一身戎装的杨森。副官持上厚礼，竟是现洋五百，惊得段玉兰连声道谢。
席间，杨森便问起段玉兰的家世出身，段玉兰只得一一作答。一边的刘景珑看在眼里，遂对段玉兰道：“既得杨主席如此厚爱，不如再为他演唱一曲，如何？”刘景珑话一落，还没等段玉兰表态，杨森的巴掌就拍起来了。段玉兰只得依允。杨森道：“老子是四川人，最爱听川剧，就给老子唱出川剧如何？”段玉兰站在杨森身边亮嗓唱了一出《玉簪记》。杨森连连叫好，还起身为她打板帮腔，博得满堂彩。
回到府中，杨森便秘令副官，去将段玉兰请来。当杨森以在南坝的便装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段玉兰惊呆了。怪不得在宴会上看他有些面熟，没想到，救她的恩人竟是堂堂的省主席！她之所以来见杨森，是因为他出手大方，在宴会上看上去倒也是个谦谦君子，姐妹们谈起杨森，都夸他是抗日英雄，所以就高高兴兴跟着副官来了。
段玉兰正要拜谢，被杨森制止了。段玉兰没想到杨森会用扇骨挑起她的下巴赞叹：“美，真美！”杨森这么一挑，段玉兰又羞又窘。杨森倒是开门见山表明心迹，让段玉兰当他的姨太太。刚才，段玉兰就听姐妹们谈起，杨主席是抗日名将不假，也是妻妾成群的逍遥王。杨森这么一说，段玉兰便笑着拒绝道：“杨将军真会说笑，您是个抗日英雄，像玉兰这样的烟花女子怎能匹配将军呢？”杨森却一把将段玉兰抱上了床：“老子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烟花女子！今晚，你就是老子的姨太太了！”
段玉兰有心反抗，可杨森位高权重，杀人如麻，只好屈就。其实，段玉兰想拒绝杨森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这个心上人名叫孟迪生，是段玉兰在金陵女大的老师。孟迪生是位青年才俊，毕业于清华大学，二十三岁便在金陵女大当任教员了，常写一些抨击时政的文章，在南京很有名气。段玉兰崇拜张爱玲，也时常写些短文发表在校刊上。当时，孟迪生是校刊的主编，对段玉兰的文笔很欣赏，一来二去，两人情愫滋生。日本人占领南京后，段玉兰与孟迪生便失去了联系。不过，痴情的段玉兰一直没有忘记他们的山盟海誓。尽管她不止一次听人说，孟迪生让日本人杀害了，可她觉得孟迪生仍然活着。为了等孟迪生，她才沦落风尘。这也是她卖艺不卖身的原因。后来，随着战事吃紧，日本人打到了江浙，时局越来越糟，她只好随南逃的人群到了相对安全的贵州。她常想，只要她活着，就等孟迪生一天，哪怕终老，她也不后悔。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半路上会杀出杨森这个程咬金。虽然杨森救了她一命，可这和爱情是两码事呀！
当她被杨森抱上床的一刹那，段玉兰的泪水流了下来。兵荒马乱，生死两茫茫，她一个弱女子，怕是只有认命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