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四川一家普通的家庭旅馆中遇见稻子的。
大通铺，她睡在我的上铺。
旅途中遇见同样爱旅行的女孩，又加上相近的年龄，让我们相谈甚欢。
翌日我们因为不同的目的地分道扬镳，临别的时候，她放下背包，走过来紧紧地拥抱了我一下。想了想，又从口袋里翻出一枚一元硬币，递给了我。
她说：“这枚硬币是小时候骨折，爸爸送给我当幸运物的，放在身边很多年，如果遇到很难决定什么事情的时候，你就掷硬币来选择。”
我有点惊讶：“为什么把幸运物送给了我？”
她笑：“你昨天晚上不一直抱怨最近倒霉得很么？送给你转转运。”
感动于她的善意，我接过硬币，顺口开玩笑：“掷出来的结果和自己想的不一样怎么办？”
稻子突然抬起头，很坚定地说：“硬币会告诉你正确的结果，一定要相信它……一定。”
她认真的表情不知为什么让我感到异样的慎重，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居住的城市，一切回归到正轨。
稻子送我的那枚硬币，我—直放在钱包里。
说来奇怪，不知是心理暗示还是这枚硬币真能带来好运，之前一直倒霉连连的生活，渐渐顺风顺水起来。平日里绝难对付的客户，居然也一脸春风地对我笑意盈盈。
更让我惊讶的是，这枚硬币，在便利店打开钱包找零钱，它居然滚落出来，径直滚到了身边男人的脚边。我追去，他刚好俯身帮我。这一瞬间，我脸红了。咦，为什么他会浑身散发着一种我说不出的熟悉感？
男子叫裴一男，带着对他的揣测，我们尝试着交往，进展却很老套，约会，牵手。可我期待中的吻，迟迟未降临。
某个晚上我们开车绕了半个城市。
车停到我家楼下，他毫无预警地俯过身来深深吻我。
我心脏骤然收缩，自觉坠入爱情中无力自拔，是邀请他上楼？还是戛然而止，把美好延续得更久点？
我在心里矛盾着。
突发奇想，想起稻子说过的话——硬币会告诉你结果。
我推开裴一男。“不如玩个游戏。”我拿出那枚幸运币，说，“猜正反，你若赢了，就送我上楼；我若赢了，就目送你回家。”
他的脸色突然阴霾起来，我好奇地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也喜欢玩这样幼稚的游戏。”
他的不耐烦，让我哑然了。
被拒绝后，我反而更加热衷于这个游戏。每次和裴一男约会后，送我到家门口，我都会拿出这枚硬币，他从不悦渐渐变成习惯。
硬币高高抛起，落下，我盖住手心说：“花还是徽？”裴一男说：“花。”
我揭开了手心，赫然是一个国徽。
他耍赖道：“三盘两胜。”
再猜，还是国徽、国徽、国徽。
裴一男挽起袖子，说：“邪门了，你来猜。”
我闭起眼睛，说：“花。”
然后他揭开谜底，居然一猜即中。
他狐疑地拿起硬币端详，很快发现疑点，大为不满：“你作弊。”
我凑过身，看见硬币两边，竟然全是花。
有一个瞬间，我纳闷了，怎么会？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刚才，裴一男猜错的，全都是国徽啊！
一种怪诞、诡异的气氛，突然弥漫在狭窄的车厢里。
我们都沉默着。我甚至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裴一男突然问我：“你这枚硬币哪来的？”
我说：“是旅行的时候，一个叫稻子的女孩，送我的幸运符。”
他的表情扭曲了，一把把我推下车，然后把硬币恶狠狠地掷出了车窗外，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裴一男。好吧，现代的爱情都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一个月以后，突然在网页一角看到一则不太起眼的新闻：五年前失踪的女孩在凶手的指认下已找到尸骨，凶手自首后精神失常。
只看了一眼照片，我浑身的血液凝固了。照片上失踪的女孩，居然是我数月前新结识的稻子。
而那个凶手——居然是裴一男。据他的交代，当初在旅途中认识搭顺风车的稻子，求爱被拒后，争执中错下杀手，改名换姓，一直深深地隐藏在这个城市里。
我骤然明白了这则新闻背后没被写出来的真相，上下牙不由得打起架来。
是稻子，一定是她，当初，用硬币选择跟他走或者不走。显然，硬币选择了不，可是最终她犹豫再三，却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个错误的决定，把她送上了绝路。所以，她才会殷殷叮嘱于我，一定要相信硬币的选择！
所以，她要用这枚硬币带领着我找到裴一男。
因为，她用生命的代价，证明了这枚硬币知道——善良和邪恶，不只是一双眼睛看到的这样简单。
选自《爱人》20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