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飞机厂
1937年，国民党“中央南昌飞机制造厂”遭到日本飞机的狂轰滥炸，该厂奉命昼夜拆迁残存设备向四川转移。同年11月，国民党政府航空委员会重庆航空站站长张式群致函南川县政府，称“南川县属附近有一可容纳2万余人之山洞。地形隐蔽，可容大量物品……能否适宜储藏军用品”，要求南川县政府迅速查明回复。6天后，南川县县长陈文澡回复航空站，称“本县山洞颇多，而最适应储藏军用品者，当推丛林乡属之海孔洞及金佛山之古佛洞，海孔洞邻近马路约4公里，交通便利，其内部容量可容万人，光线充足，气象雄阔，为他洞之冠。洞外筑有城垣，以资防守……”接此复函后，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行营总务处派员前往实地勘查，最后确定征用海孔洞为军事基地。
海孔洞位于南川县属丛林乡（后划归重庆市），洞高约60米，宽约50米，以前是座寺院，洞口悬壁上刻有“豁然开朗”4个大字。国民政府征用后，征买当地民田3340亩，将附近划为特别警戒区，在川湘公路49公里处修筑了一条7.6公里的简易公路，与海孔洞相通，并沿简易公路修建房屋120余幢，在海孔洞内建有1200平方米的工房。为了保密，这里的通讯地址为“南川县丛林沟10号”。外人一般不知道它就是国民政府航空委员会第二飞机制造厂，是当时中国飞机制造工业的三大厂之一。飞机厂建成后，国民党航空委员会授给该厂空军军旗一面和上校级旗一面。
海孔洞集合了一批优秀的中华儿女，他们中许多人毕业于国内外大专院校，是航空、机械、土木、电机、化工方面的专家。他们为了支援前方抗战，远离城市，到这座偏僻的山洞里来艰苦创业。由于员工宿舍不够，大部分人只能住在山岩下临时搭建的草棚里。
建厂之初，该厂曾面向南川、重庆招收过一批学徒工，要求极高，必须具有初中以上文化，经过严格考试方能进厂当学徒工。
日机轰炸海孔洞
第二飞机制造厂在海孔洞内悄悄地进行飞机研制工作，侵华日军得到情报，称该厂有大批苏联专家援助，可月产20架战斗机。其实，该厂只有一个叫彼得诺夫的苏联专家，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后就回国了，而整个工厂几年总共才生产了几十架飞机。由于侵华日军认为这家工厂产量可观，于1942年出动108架飞机轰炸海孔洞。日本特务提供的情报称：“只要找到了九洞桥，就找到了海孔洞飞机制造厂。”其实，九洞桥只是一条水渠上盖的石板桥。日机来袭时，该厂一架飞机正在洞口喷油漆，工人们迅速将飞机推进洞里。海孔洞处于崇山峻岭之中，洞外房子很少，加上屋顶堆满树枝伪装，从高空观察，那里完全是个荒野山村，哪里像个大工厂？日机在海孔洞上空盘旋，根本找不到九洞桥，狂怒之下，就把炸弹倾泻到不曾设防的南川县城。这座小城顿时化作一片火海，尸横遍野，哭声震天。
“中运一号”的诞生
海孔洞建厂后，曾生产过仿苏E-16式教练机、仿德H-17式中级滑翔机、“狄克生”式滑翔机，并于1942年开始研制第一架运输机。海孔洞里的工作人员利用当时有限的技术水平、制造能力和库存器材，仅用了短短两年时间，于1944年8月，就研制出了“中运一号”飞机。由于战时铝材缺乏，运输机的机身、机翼和尾翼都用银松做骨架，外用桦木三层板做蒙皮。这些珍贵的木材均是抗战前的存货，飞机表面包了蒙布，作喷漆处理，机身上面是军绿色，腹部是天青色，机身分为前、中、后三段制造，连起来一点也看不出是拼合的。中翼两边是铬铝钢管焊成的发动机架，各装有一台450马力的发动机。副翼、襟翼是铝制的，其翼展15.85米，全长11.05米，起飞重量4573公斤，最大时速342公里，机舱内设正副驾驶座位各一，另有乘客软座3张，舷窗为方形，悬挂着淡蓝色窗帘，机上有一个小卫生间，装有能自动开合的便盆，机舱内壁漆成淡淡的浅绿色，顶部有一盏乳白色的舱灯。这架由我国自行设计、制造的第一架运输机，用材虽然差了一点，但质量在当时并不算差。
“中运一号”造成后，第二飞机制造厂的设计员、工程技术人员、军士长中有不少人为此获得奖章，厂长马德树升为空军上校并获勋章。国民党航空委员会还发来一笔奖金，但在当时物价猛涨的情况下，工人们得到的奖金仅够吃碗面条而已。
飞上蓝天
海孔洞附近没有机场，“中运一号”飞机必须要运到200公里以外的重庆白市驿机场试飞。由于海孔洞附近修建的公路路面狭窄，只好将飞机拆散分装在十几辆改装的卡车上，仅机身中段的装运车就几乎占满了路面，途中还拆了几处民房，运输车才勉强通过。为了避让其他车辆，车队昼伏夜行，走走停停，200多公里路花了七八天时间。
1945年初夏的一天，“中运一号”运输机正式试飞。担任试飞员的是国民党空军少校李兴唐，他参加过对日作战，驾驶飞机经验丰富。围观者中有一位美军飞行员，当他知道这架飞机要试飞时，好奇地爬上飞机，查看了机上设备，非要参加试飞不可。被婉言谢绝后，他虽然感到很失望，但还是竖起大拇指，连声说“OK”。李兴唐上机后，关上舱门。这时，指挥中心发出一颗红色信号弹，李兴唐果断地加大油门，向跑道全速冲去，“中运一号”很快飞上了万里晴空，按计划进行试飞并圆满成功。
1946年底，“中运一号”奉命移交给国民党空军空运大队，从重庆飞到成都。空运大队那时有不少美制运输机，那些空中骄子们看不起国产的“中运一号”，称其为“土飞机”。这架飞机一直被遗弃在跑道上，后来连设备也被偷走，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科技人员在“中运一号”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很快又研制出“中运二号”双发运输机。“中运二号”的构造大体上和“中运一号”相似，但在起落架、尾轮机构、襟翼操纵、机舱内部设备和安全舒适方面都有不少改进。飞机总重量轻，座位也较少，发动机是美国公司生产的两台9缸冷气式发动机。1948年2月19日，“中运二号”在重庆白市驿机场试飞成功。“中运二号”试飞成功后便入库保存，直到全国解放。
抗战胜利后不久，第二飞机制造厂迁回江西南昌。新中国成立前夕，该厂工程技术人员一部分被迫去了台湾，一部分人参加了人民解放军空军，还有一部分在厂人员被新中国人民政府接收，成为新中国航空工业的重要力量。
选自《龙门阵》2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