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绡惨叫一声,复又跌坐下去,这时的她,已是欲哭无泪了。挤在墙边的宾客再次陷入恐慌之中,纷纷夺门而逃,因为这时的乐逍遥,每个人都可能是一个隐藏的杀手!不可一世的钱万通就这么死了,纵有遮天的绸缎,最终剩下的,也不过是一块裹尸布而已!
漠然的刀尖才脱离钱万通咽喉,后心便着了一掌,正是给他吸毒的那名护卫。尽管漠然有内力护体,仍被他这一掌震得气血翻涌,扑倒在桌上。与此同时,远处的几名护卫也围了上来,漠然以最快速度拉开扎住伞口的丝线,探手进去,反臂一挥,但见青光冲天而起,藏在伞内的刀呼啸着缠向那人脖颈。随着人头落地,怒血狂喷三尺,碧绡登时便“啊”的一声,昏死过去。
漠然一击得手,突觉脑后劲风激荡,双手忙在桌上一按,爬到上面。这时又一名大汉横腿扫来,漠然勉强翻个身,这一腿便在他后背与桌面间扫过。众护卫没能保住钱万通,自都恼羞成怒,如何肯放过漠然?此时他们不必再为钱万通而分神,俱都放开手脚,对漠然展开疯狂的攻势。
漠然躺在桌上,但觉周围掌影万千,竟无半点缝隙,便暂且收起了逃生之念,陡地用了一式“天回地转”,趁几名大汉稍退之机,挺身跃起,居高临下的劈出一刀,将正对自己的大汉砍翻在地。
至此,钱万通的十名手下已折了一半,剩余五人料得赤手空拳难以抵敌,纷纷从地上拾起件兵刃,再次围拢上来。漠然是名刺客,不敢在这里无休止的纠缠下去,他将“霸世刀法”中最具威力的招数连番使出,却也仅仅压住了五人的攻势,要想脱身逃走,可就难了。
斗到分际,一名大汉忽然灵机一动,他们自下往上攻,难免先吃了个亏,若想扭转颓势,便须逼迫漠然落回地面。他手中单刀一摆,将一条桌腿砍断,整张桌子立时倾塌下来。正全力施为的漠然陡的失去重心,翻身坠落。他知道一旦摔倒,登时便会被砍成肉泥,百忙中急催内力拍出一掌,掌力撞在地上,将他的身体又弹高数尺,漠然顺势挥刀,挑起一只银盘,“嗖”的射向眼前那名大汉。
那大汉本想乘机抢攻,岂料漠然应变神速,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反而给了他猝然一击。见银盘电射而至,他只得撤刀去挡,如此一来,前胸便呈现出极大的空门,漠然觑得真切,一刀中的。与此同时,漠然忽觉肩头吃痛,却是被身侧一人长剑所刺。作为杀手,他最先考虑的总是如何杀死敌人,而非保命,尤其这时他已杀红了眼。只见他不退返进,长剑一下子透出他的肩膀,而那人的下巴也被漠然的刀柄撞了个稀烂。
长剑仍插在漠然肩头,剧烈颤动,他的大半个身子都已麻木了。为免血流过多,他不敢拔剑,咬了咬牙,猛的一刀斫去,长剑贴着他肩膀齐根而断。一名大汉乘机飞起一脚,将漠然踢起老高,“砰”的摔在地上。
三名大汉各擎利刃,恶狠狠的盯着他,却是不敢靠近。隔了半晌,眼看漠然伏在那里不断抽搐,殷红的血水渐渐从身下溢了出来,三人这才长出口气。其中两个按捺不住,大步抢至漠然身旁,咒骂道:“狗娘养的,老子送你一程!”话音未落,却见漠然陡的翻了个身,眩目的刀光霎时将他们笼罩进去,他们在这世上最后的记忆,大概就是漠然那张鲜血淋漓的脸,以及他唇角那抹阴森冷酷的笑意!
漠然毫不停歇,连人带刀扑向最后那名大汉。那大汉显然已被吓破了胆,脸上浮现出一种十分怪异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甚至不敢再作任何抵抗,只本能的向后跳开。漠然的刀如影随形,迫得他一退再退,两个人先后穿过珠帘,忽听“呀”的一声尖叫,帘后居然站着一名女子,那大汉收势不及,砰的撞在她的身上。
他这一撞之力非同小可,少女连跌数步,仰面摔倒。那大汉却也因此身形一滞,被刀尖刺破胸膛。漠然重伤之下,立足不稳,又继续向前跌出几步,微一瞥眼,但见那少女颈间碧光隐隐,戴着串绿松石的项链,接着眼前一黑,摔倒下去。
2、美人如画心彷徨
漠然醒来的时候,感觉周身无处不痛,他缓缓睁眼,视线从朦胧逐渐变为清晰。床前坐着位少女,颈间戴着串绿松石的项链。漠然喉咙里“咕咕”两声,勉强挤出两个字:“谢……谢……”
少女一根纤指竖在唇前,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身体虚弱,不要说话。这时门开了,碧绡拎着个木桶进来,俯身瞧瞧漠然,嗔怪道:“你小子出息了,敢拿着刀去杀人啦!”说着把木桶在桌上一顿,又道:“我煮了鸡汤,给他喝了补补身子吧。”
漠然心头温热,微微颔了颔首。少女道:“多谢绡姨了。”碧绡白她一眼,没好气道:“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还用你来代他道谢?”漠然昏迷的时候,碧绡便把漠然曾跟随母亲住在乐逍遥的事说了,少女这时想起来,也暗怪自己多嘴,歉然一笑。
碧绡向漠然道:“你安心养伤,我去忙了。暮雪,替我照顾好他。”少女“哦”一声,“放心吧,绡姨。”
漠然才知这少女名叫暮雪,赞道:“不错的名字。”少女舀了一匙鸡汤,送到漠然嘴边,道:“绡姨说我降生在一个雪花飘飘的冬日黄昏,便给我取名‘暮雪’了。”
“雪花飘飘的冬日黄昏?”漠然的思绪一下子被勾到了十五年前,他的妹妹小芸也是在那样的一个黄昏出生的。想起妹妹,漠然感慨万端,汤含在口中,竟忘了下咽。
惜梦离开杭州之后,回到阔别已久的大山,第二年生下女儿小芸,那时的漠然已经是七岁的少年了,对这个小妹妹自然格外爱惜。小芸稍大一些,漠然便常常带她到山里玩耍,看红叶飘零,听鸟儿低啭,小芸对这个哥哥也万分依赖,甚至每到晚上,只有牵着哥哥的手才能安然入睡。六年的时光匆匆而过,忽然有一天,惜梦告诉漠然,要把他送到一个杀手组织去磨练。漠然从来不敢违背母亲,兄妹俩只得依依而别,没想到这一别竟成永诀。
漠然长大后,在一次执行任务的间隙,曾回到大山探望母亲和妹妹,但是见到的情景却让他心凉如水。几间草房还在,一切如旧,然而物是人非,他只找到了母亲自尽前留下的一封遗书。
“世上有一种蛊,叫作相思蛊,它没有解药,那么可怕,那么摧人,它可以使人忘记一切。但是妈妈没有勇气去尝试,因为遗忘,其实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最大的痛苦,所以妈妈宁可选择这种方式离开……”
落款的日期,竟是母亲送走自己后的第二个月!整篇遗书都没有提及妹妹小芸,但漠然想,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独自存活下去?从那时起,漠然的心彻底凝结成冰,也是在那时,他知道世上有一种蛊,叫作相思蛊,而它的功效却是教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