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年轻吗?你还有梦想吗?

 
你还年轻吗?你还有梦想吗?
2016-12-30 10:55:42 /故事大全

你还年轻吗?你还有梦想吗?

作者:翩翩

崔健在草莓音乐节的舞台上,嘶哑着嗓子问台下的观众:“你们年轻吗?你们还有梦吗?”

有些70后的死忠趴在第一排,喊得热泪盈眶:“我们有梦!”

崔健真的老了。摄像头把他脸上的褶子、稀疏的头发捕捉得一览无余,同样老去的还有他的那帮老战友们,20世纪90年代和他一起唱《红旗下的蛋》《一块红布》《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一无所有》《花房姑娘》的乐队,那是几个已组家室,曾经放肆叛逆、红遍天南海北的中年男人。

有人扛了红旗,走上了舞台,舞台上旌旗飘扬,松烟把老男人们的眼神照得格外血性,大家跟随崔健的手势呐喊、冲撞……身旁的90后姑娘捅捅我:“为什么你们那么激动?为什么他们的歌曲我一首都没听过呢?”

我该怎么对她解释这代70后80后对一个时代的怀念和致敬呢?

我说:“听下去吧,那是一个还用着红暖瓶,大街上唱着《九妹》,没那么多的车,小贩的吆喝也像一首摇滚诗歌的时代。”

唱到《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崔健示意乐队住了声。银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五角星,场内外寂静如旷野,崔健还是戴着他标志性的鸭舌帽,就像那代玩摇滚的人头上都别着一顶看不见的紧箍咒。崔健说:“你们知道吗?那时不让我们搞乐队,不让一群人扎堆。我们就租了地下室,在地下室里偷偷地排练。人群站满了。没椅子坐,就蹲地上。站到了大街外……警察来抓人,叫我们都把手反背到头顶上,和犯人一样靠墙角蹲着,枪眼子就对着这些年轻人。”

“可是他们的眼神里有梦!那是亮闪闪的执拗的有梦的眼神。”

“就像这样……”崔健缓缓下蹲。手反绞到头顶上,“像这样蹲在阴影里……”

“你们想站起来吗?”崔健的声音庄严得像审判官,从遥远的地底传来,“你们想站起来吗?”

人群沸腾了。他们学着崔健蹲在了土地上。冰凉的土地渗着隔夜的雾霜。从脚底板爬起冷意。

“像这样,站起来!”人群肃静了几分钟,大地似在下沉,树叶静止在风里,随着崔健从台上缓缓站起,音乐响起。

所有人都兴奋地蹦起来了!蹦向了天空!

“如果你不蹲一次。你永远不知道这次站起来——对你这么重要。”崔健最后的一句话。

80后们都不再爱听周杰伦了,尽管80后都曾学过周董含糊不清的唱腔,偷偷有过耍几下双节棍的念头,在高中的聚会上,K过周杰伦的三两首歌曲。

他们渐渐开始听陈奕迅、李志……听国外的冷门音乐,听那些爱恨离别、死亡终极……

我曾经喜欢过Eminem、丁薇、朱哲琴、Lube,我疯狂地迷恋过阿杜。那是我学生时代的偶像。

“风若停了云要怎么飞,你若走了我要怎么睡,心若破了你要怎么赔……”

后来我开始受伤,开始愤恨,我听《自杀是没有痛苦的》,lady-bird里女声绝望地喊:“Help me!Help me!”我听死亡金属、电子乐、流浪民谣、怀念青春的、记载青春的,耳膜被击得生疼。只要能让自己变抑郁,我就可以把自己的世界与窗外的世界隔开。我需要一辆坚固的金属战车,碾压着我的情绪,我不再幻想,就不会再受伤。

只要能抓住青春的一张纸屑,我都会在夜晚伤感得泪流满面。那是怎样迷茫不安的年纪呢?

有一阵子,我在马路上走,当时我也没上班,做着自由撰稿人,车子把我阴戾的脸扑得一脸浮土,夜晚就坐在商场门,口的台阶上看一群群乌泱泱的人,面如土灰地从城市各角涌来,或像一堆击碎的芝麻似的掉下拥挤的公交车。我到了青岛,到了成都,到了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武汉等地。我曾经在成都的一家酒吧里,和一群年轻人在“六一”这天穿着海魂衫、红领巾,吃咪咪虾条、口红糖,手拉手地唱《娃哈哈》《黑猫警长》《让我们荡起双桨》《蓝精灵》,手臂上贴着《大力水手》《小邋遢》《鼹鼠兄弟》的贴纸。

我真以为,青春就这样过去了。告别了校园里的梧桐树和白裙子,在许巍的《那一年》里,迷茫地夹着公文夹,在十字路口奋力狂奔,只为了追上上班的公交车,像我写过的第一篇小说里描述的——青春像洗过脸的水,呼啦一下泼在脚底下,蒸发在空气里……

我喜欢过一个吉他手,我第一次见他,他正坐在琴行里弹《我要飞得更高》,他的声线迷人,长得也很像超载乐队的高旗,十八九岁留着长发,眼神像豹子似的反叛。我们把音响提到二楼的阳台上,打架子鼓。震得一条街的人都仰头看我们。我们承诺永不分开。他握着我的手指,教我弹他新写的歌曲。

他曾参加过摇滚乐队比赛,拿过奖,但在去北京参加决赛的时候,因为另一支乐队更有背景,他们被撤换了。

一回忆到这段经历,他就目光呆滞,盯着地板不作声。我叫他给我讲讲他们乐队排练的事儿,他都厉声拒绝了。

但我知道他还是会在深夜安静地擦拭自己的吉他。每个人心底都有不愿揭开的有关梦想的回忆,就像潘多拉宝盒,一旦开启,梦想的病毒就钻到你身体的每寸骨骼肌肤里,在夜半发作心痛如绞。不愿面对,就不用再做选择,不做选择,就不会折磨自己。

我曾经质问过自己,我到底在做什么?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我也曾想过放弃写作,放弃想去外面看一看的念头——车来车往,人进人退,这个复杂的世界,已不适于单线条的人单打独斗。

出门前,一群朋友给我饯行,喝得人仰马翻后,有个哥们儿把我拉角落里,偷偷和我说:“翩,你忒没心眼,出门必吃大亏,你当心点,别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

后来如他所说,我好几次差点死掉,有次插着氧气管在医院抢救了一夜,捡回了小命。

我曾觉得自己丢掉青春了,因为比起那些十七八岁的孩子们,我们要担心皱纹,担心账单,担心爱情和婚姻,担心失业。我也怀念那些柳叶飘飘,白衣摇曳的年代。躲在不用负责的青春年少里,我们只要在考试前背几本书就能达到及格线,可要在成人的社会里,达到及格线,需要付出多少汗流浃背的辛苦和一次次的伤心和怀疑。

可我们在做些什么呢?

记得在广州画家村。我和一个画家交谈,她在知晓我的年纪时,惊愕地说:“原来你这么年轻。”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解读的年轻,我们不过二十多岁,我们难道不是活在老辈人最羡慕的青春年纪里吗?为什么就要患得患失地怀念青春?

青春不是一个年纪的终结,也不是面孔的日益干瘪,而是永远有冲刺梦想的心情和挑战的勇气。抬起头来走自己的路。这才是青春的样子。

我们谁又知道,在20世纪90年代终结后。谢天笑、何勇等是否也得到了他们认可的幸福?周杰伦仍说着他的口头禅“蛮屌哦”,但不再抗拒记者采访,他已经34岁了,琢磨着在36岁结婚生子。

崔健在台上掷地有声:“你不蹲这么一次。你就不知道站起来有多痛快!就像这样,被揍得鼻青脸肿后,蹲一会儿,等你再站起来,你会发现黑夜已过去了。天离你很近,你还是想大声喊叫和唱歌。”

“你们年轻吗?你们还有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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