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温:棋盘梁是不是挺羡慕你们的?
他却说:“他们更好,不离开这个地方更好。”温说,村民们本来想向政府提议,就在奥运村旁边给他们盖上几层楼,他们都不用走了,还能做做眼前的生意。但是,不行。
快到中午的光景,上了些岁数的村民出来遛弯。一位大爷穿着村里发的黄色的“崇礼加油”的T恤,温跟他打招呼,说,“下午要是宣布成功了,我给你换个红的。”
这是村里的统一部署,加油时穿黄的,胜利了再穿红的。
举着小烟斗的小老太从温建军身边走过,温催她早点去大队排练秧歌,小老太马马虎虎地应着,扭进胡同就不见了。村巷里并无光鲜的堂屋。走在其中,跟高速路上看到的成片白墙红瓦感觉大不同。
村外来的雪糕批发车,广播着大喇叭,从村东走到村西,声音洪亮到村子每个角落都能知晓商家雪糕的口味。又开始飘雨,温建军的表情跟前一天我看到的陈刚的表情差不多:愁。
农民数着下雨的时间,多了少了,都是愁。昨天下了半小时,前几天下了4个小时。“去年别村的圆白菜被冰雹打死了不少,咱们村还帮着出了两万块钱。”
“老百姓一说就是,冬奥会申办成功了,给我们闹点工作,爱下雨爱下冰雹呢,我们一样闹个工资。”
当年申奥的通知层层下达到村里,作为村民代表的温建军听了村长的宣布,当时并无太多欢欣鼓舞,“人们一说2022年,可早的啦!”
现在他们都知道奥运是什么了。是圆白菜和树苗的折合价,是未来的营生,是不断需要调解的村民与施工队的关系,是傍晚从县城学校里接孩子时漫长堵车的回家路。
从县城来的司机刘师傅感慨了一句,到时候,太子城村就变成奥运村咯……
周五晚上,在县城不少于4场的礼花炮声中,我读了朱阅平的小说代表作–《上帝祝我生日快乐》。留守儿童羊粪蛋儿在孤独中死去–他听到垃圾堆里传来生日歌,是隔壁家扔的会唱歌的生日蛋糕蜡烛,那无脚的声音,像上帝的歌唱。
我问朱阅平,你觉得自己是属于这里的,还是属于外面的?
他回答说,“我骨子里是农民”,但“我一直认为自己属于外面”。
周六
县城唯一的电影院在8月1日下午3点免费公映《煎饼侠》。
“就为了申奥,回报父老乡亲,一块儿庆祝庆祝。”电影院的工作人员说。
《煎饼侠》是7月上档的国产喜剧片,宣传口号为“拯救不开心”,讲述的是想拍电影的小人物,历经荒诞与磨难,终做成了一场北京梦。
本刊记者 张蕾
实习记者 庞礡 凌江婵 发自河北张家口崇礼
编辑 张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