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沙特也有其心腹大患,那便是其南邻也门。在阿拉伯半岛最南端,分布着几块零散的油田、与北方不相连的输油管道、一个低效且遭受叛军威胁的政府、为数众多的部落酋长以及总数和沙特一样多的人口。就在十几年前,“基地”组织曾在这里成功地袭击过美军“科尔号”驱逐舰。内战遗留的轻武器和除战争外别无所长的青年俯拾皆是,甚至连“飞毛腿”导弹都能买到。一旦反政府的胡塞武装走出山区,穿过利雅得以南的沙漠,向东方和北方前进,沙特阿拉伯的处境将不堪设想。是故自今年3月起,沙特即领衔海湾合作委员会联军,协助也门政府军反击叛军的攻势,但效果极不理想。不出意外,胡塞武装背后的支持者正是德黑兰——一旦沙特陷入战乱,伊朗将成为大中东地区当之无愧的霸主。
重启“稳定枢纽”
作为中东政治秩序的传统干预者,美国在“冷战”结束后的前10年采取的是一种“离岸制衡”的姿态,既没有为中东的政治前途设计出蓝图,也没有为包括巴以冲突在内的历史遗留问题提供解决方案。只是在“9·11”事件展现了既存的冲突因素之后,华盛顿才匆匆上马,拿出了一个新保守主义色彩浓厚的“大中东倡议案”。
在2004年6月正式提出的“大中东倡议”,与美国在中东事务上传统的节制方针截然相悖。当时的小布什政府认为,以“9·11”为象征的“圣战”已经超出了经典国际政治模式的框架,这一问题的根源来自精神和思想,一日不能解决此问题,美国在国际权势分布中的绝对优势便一日不得恢复。在此考虑下,“大中东倡议”明确提出“变化不应也不能从外部施加”,应当将伊斯兰国家的政治变革系于其内部需求和动力。诸如巴以问题、和平演变伊朗之类“技术问题”已不再是关键,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较短时期内彻底完成对“动荡新月”的内部改造才是最终目标。
根据这一倡议,阿富汗和伊拉克这两个战败国将成为美式民主试验的第一批对象,随后是巴勒斯坦、黎巴嫩、沙特阿拉伯和巴基斯坦,未来还将进一步扩大到叙利亚、埃及、苏丹以及伊朗。倡议中的改革包括男女平等、开放党禁、信仰自由及经济平等,目标是最终建立起与美国同质的自由民主政体,消解激进势力赖以滋长的土壤。
在地理战略上,“大中东倡议”试图依靠巴基斯坦、以色列、土耳其这三个非阿拉伯国家从新月形地带的内侧控制动荡的传导,同时对沙特、伊拉克和伊朗这三个产油大国实施直接“作业”。且不论巴基斯坦作为一个支点是多么的不可靠,在利雅得主动推进民主化完全是不可能的,华盛顿承担不了在沙特的海量政治和经济利益发生动荡的风险,尤其不能冒该国石油产量震荡——沙特在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内部扮演着产量安全阀的角色——以及被伊朗渗透的风险,只能寄望于沙特政府逐渐意识到社会和经济结构改革的意义。而伊拉克的问题在于,北方库尔德人控制区、中部逊尼派控制区和南方什叶派控制区已不愿再共存,它们最终与叙利亚乱局合流,造成了更危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