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的什么孽

 
造的什么孽
2017-04-10 13:13:49 /故事大全

造的什么孽-演不完世间百态,道不尽芸芸众生——生活故事,社会故事,悲欢离合!

鲍如虎这一辈子混得算是不错的,好歹弄了一个科级干部,在工厂里当总务科长,那年月科级干部享受特权,可以分配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自鲍如虎之后,鲍家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鲍家荣是鲍如虎的独子,从小没好好读书,初中毕业以后就再也不肯上学了,工厂内部招工,让鲍家荣在铸造车间当了一名清砂工,这个工作不说可能一般人不是很清楚,铸件,你比如柴油机缸体,缸盖等这些都是铸造件,铸造的过程是用砂箱造型,然后把融化的钢水或者合金溶液倒进砂箱中,等到铸造件冷却之后,拆去砂箱,铸造件上残留的砂粒就必须人工清除,清砂工一把钢丝刷子,把铸造件叽里旮旯的地方砂粒刷下来,那真的是尘满面,鬓如霜,砂尘通过呼吸道钻进鼻子里可以塞满整个鼻孔,让你难以呼吸,溅起的砂粒飞到眼睛耳朵里那是自不必说的,晚上回到家你要是不认真清洗一下,连生殖器上都有砂粒,老婆甚至拒绝与你共寝,现在通常这种活儿都是民工干的,是一种要人命的活儿。

鲍如虎本打算让儿子顶起鲍家一片天,让鲍家因他为荣,以他为荣,谁知生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气得鲍如虎七孔冒烟,就这么一个工作还是他开后门得来的,如果鲍家荣立足本职工作,拼搏奋斗,再加上有一官半职的老爹给他帮帮忙,没准也能混得出人头地,车间党支部书记张标原先就是清砂工,人家一步一个脚印硬是爬到车间书记位置上去了,已经有了榜样,鲍家荣你就好好干吧!可是鲍家荣认为清砂工不是人干的活儿,简直就是慢性自杀,车间里有不少清砂工老师傅都患有肺病,有的甚至长期躺在医院里,只要自己继续干下去就会步那些老工人的后尘,最后死于职业病。

鲍家荣能做的就是破罐子破摔,上班出工不出勤,出勤不出力,经常不完成额定工作量,工厂是把额定工作量分配到各个车间的,车间又是把额定工作量分配到各班的,班长再把额定工作量分配到人头,完不成工作量轻则扣奖金,重则扣工资,而且扣工资奖金时实行封建连坐制,也就是一个人没有完成任务,整个班级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大家对鲍家荣不满的程度可想而知,就在班里的工人们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鲍家荣的时候,鲍家荣做出了一件更愚蠢的事情,那天下班时经过厂大门,门房报警器突然响了起来,门卫,厂保卫科工作人员立刻拦住了鲍家荣,让他主动交出身上藏匿的贵重金属,铸造车间有一个精铸班,这个班铸件或者是合金或者是青铜,最贵重的金属有金银铜等,鲍家荣大约趁人不注意藏匿了一节铜锭,经过厂大门轻易就让重金属探测器识别了。

经过厂委员会和厂党委研究决定送交司法部门处理,后来鲍家荣因盗窃公共财物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那年月一旦判刑就吊销城市户口开出工作籍。鲍如虎闻此消息一口气上不来,当时就口吐鲜血,倒地不醒人事,经医院抢救无效死在手术台上。

鲍家荣被抓走以后不仅影响了他爹也影响了他儿子,鲍家荣的儿子鲍诗阳从小就受人欺负,还在幼儿园的时候就是小朋友的下饭菜,谁要是不高兴了一准给鲍诗阳两拳,重了还踢上两脚,幼儿园幼师严厉斥责小朋友:大家都是好朋友,为什么动不动就打架?小朋友的回答令幼师哭笑不得,小朋友说,老师,他很傻还是一只羊。幼师故意板起脸问:他怎么傻?小朋友说,老师,我们这里说宲就是傻的意思,羊就是被人吃的,所以大家就打他,我们没有打架,是打人。幼师也无语了。

鲍家荣被抓走的时候鲍诗阳正读初二,他的成绩总是全年级最后一名,班主任科任老师没有一个人不恨他的,因为他影响了教学成绩,影响了教师的课时费,影响了学校名誉,以前他就不想上学,老师不待见他,同学们拿他当出气筒,他厌学、厌世,但是他不上学他爸爸就揍他,而且是往死里打,轻的时候拳打脚踢,重的时候木棒铁棍都用上,上学虽然挨打受气,总不至于有人敢动家伙,所以就硬着头皮上学。现在好了他的恶魔般的父亲坐牢去了,他当天就把书包书本一把火点了,家里再也没有人管得住他了,在家里拿了十块钱直接就进了街边的网吧。

鲍家荣在劳改农场抗拒改造,被加刑,据说那些在劳改农场表现好的犯人一般家里都适当出一些钱,出钱越多“表现”就越好,鲍家荣自从进了劳改农场家里从没出过一分钱,这是他表现不好的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监室里狱友都是分成等级的,第一等级的是杀人犯,尤其是一刀毙命的杀人犯,因为凶残,无人敢惹;第二等级是黑社会的地痞流氓,他们拉帮结派形成一种组织;第三等级的就是小偷贪污犯强奸犯。鲍家荣即使是在劳改农场也只能算末流,犯人评比他也属于表现不好的那一类,加刑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鲍诗阳逐渐在家里拿不到钱了,家里能挣钱的爷爷死了,爸爸坐牢去了,只有祖母的退休生活费和母亲在一家集体所有制商店当营业员的微薄收入,勉强维持生计,鲍诗阳也没有谋生的手段,只能跟着一帮社会小混混小偷小摸,欺男霸女,鲍诗阳的母亲和奶奶干着急,无法可治。

鲍家荣到底还是从劳改农场刑满释放了,并且赶上了一个和谐的好政策,他原籍不属于农村,因此户口又得到落实,而且原先开除他厂籍的工厂又派人来请他回工厂上班,当然不再是铸造车间的清砂工了,因为深化改革铸造车间已经不复存在了,原先那个四五千人的大型机加工工厂如今已经只剩下一两百人,而且就这一两百人中还有不少农民工,工厂把鲍家荣权且当做农民工使用,从清砂工改为油漆工,机具生产出来以后外面会喷上一层防锈漆,最外层再喷一层灰色或者蓝色外观油漆,这项工作气味难闻刺鼻,戴着口罩也不管用,农民工也不愿从事这项工作。鲍家荣自然也不愿意,但是他比农民工更加无奈,农民工如果认为工种不合适或者工价太低就会回家种地,鲍家荣没有选择余地,他不打工不能靠年迈的母亲退休生活费养活,也不能靠低收入的妻子养活,他也没有土地可以耕种,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等着他养活,他必须把儿子找回来,不能让他重蹈自己的覆辙,也跟自己一样去坐牢,坐过一回牢他体会颇深,那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电影电视里看那些管教干部如何如何关心罪犯,关心他们的疾苦,关心他们家庭窘境,关心他们思想状况,帮他们改造思想,重新做人。那都是作家编剧胡编乱造的,管教干部就一条,看你创造了多少劳动价值,他们好获得利益。至于劳改犯之间那简直就是残酷的你死我活的斗争,挨打挨骂那是家常便饭,克扣饭菜让你饿肚子也只是一般手段,严重的时候向管教告你的刁状,隔离审查,加刑,你百口莫辩,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劳改农场是典型的黑社会的缩影。

鲍家荣一边打工一边寻找不争气的儿子,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鲍家荣在青蛇帮找到了自己的儿子,他还是一个受气包,跟小流氓当马仔,到农贸市场收个费,或者到私人商店要两包烟,有时候遇到横的农民或者小商店主,也把他捶一顿,总是鼻青脸肿的。据说青蛇帮有一条规定,初入帮会的人会在胳膊上刺青,刺一条类似蚯蚓样的图案,一旦做出成绩了,就会升级,给蚯蚓刺上头尾,如果地为进一步升高,就会把刺青蛇头刺上眼睛,直到最后一条整蛇完成就成为帮会的老大,鲍家荣坐牢好几年,鲍诗阳也在青蛇帮混乱好几年,他胳膊上的刺青仍然是一条蚯蚓,看来一个人从小不行,长大了也不行,读书不行,当黑社会也不行,大约这就是属命。

鲍家荣不由分说拉着儿子回家,青蛇帮老大出面了给鲍家荣两个选择:第一,退出帮会不允许全身而退,砍一只手指或者砍一只脚趾,作为退出帮会的代价;第二拿十万元退会费。鲍家荣当时就懵了,或者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残废或者拿钱,他刚从监狱释放出来不久,家境困难,别说十万元,五万元他也拿不出来。但是经过坐牢他深刻地了解了黑社会性质的组织,那是说一不二的,而且个人任何时候都不是组织的对手。

正在鲍家荣万般无奈的时候,出来一个妖冶的女人,看模样不过二十来岁,他对青蛇帮头儿说:“蛇哥,你看在我的面上只收他五万元吧?我出五万。”

蛇哥当时就给了那个妖冶女人一耳光,口里骂道:“臭婊子,你也想离开蛇哥啊?”

那个女人眼里噙着泪水点了点头,蛇哥气得掀翻了桌子,又踢了鲍诗阳一脚说:“老子今天晦气,罢了罢了,你们一起交十万块钱吧!都他妈的给老子滚远一点,下次让我见到我不收拾你们,我的手下想立功也会让你们见血!”

鲍家荣四处借款总算筹集了五万元把儿子从青蛇帮赎了回来,但是赎回来的不止儿子一人,还有那个漂亮妖冶的女孩,现在鲍家荣知道那个女孩名叫倪枝花。女孩已经有孕在身,鲍家荣对倪枝花感恩戴德,不然儿子现在还在青蛇帮出不来,只有赶紧操办鲍诗阳和倪枝花的婚事,好在家里房子是现成的,三室一厅老太太住一间,鲍家荣俩口儿住一间,另一间稍许装修一下,倪枝花没有过高的要求,不需要大操大办,也不需要请客,她也怕惊动了青蛇帮。

但是老太太却不高兴,她说:“这女孩来路不明,肚子里的孩子来路也不明,我们老鲍家怎么能弄一个野种传宗接代?”

鲍家荣只好给老太太跪下了,他说:“妈妈,您就饶了我吧!人家帮了我们家大忙,不然您孙子现在还回不来,女孩是被黑社会胁迫的,她也想改邪归正,要不然谁会愿意嫁给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我们父子俩都不争气,让您操心了,您就睁一只眼闭一眼吧!”

老太太这才不争辩了,然后仰天长叹道:“我们老鲍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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