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洁薇踱了过来,怪声怪气地问:想不想赚钱哪?
怎么赚?
办法多得很,就看你想不想。
我一天到晚在这里冒充木桩,上哪儿去赚钱?
没见过世面吧,世界上有多少大富翁是瘫痪在床的你知道吗?好,远的不说,就说我们这里。她放低声音,一一数点柜台里面的人,谁谁家里开了餐馆,谁谁买了辆车,雇人开出租,谁谁在一个煤矿老板那里入了股,日进斗金,还有好多人一直在炒股,最不济的也会在周末出去给人做账。
这我倒真没看出来,因为她说的那些人平时看来都挺蔫儿的,似乎没什么想法,也不打算去产生什么想法,而且也看不出来他们多有钱。
你呢?你是怎么赚钱的?
我猜她这种元旦小假也想出国的人,肯定也有自己的赚钱之道。
你先答应跟我去,我就教你怎么赚钱。
我挺了挺胸:不要,我要赚了钱再去泰国。
她还想说什么,大堂经理岗那边有人张望,只好丢下我走了。我一直在等她忙完了再过来教我赚钱,可惜这一天,她再也没有空闲,她就像个坐诊的医生,进来一个客户,把手伸给她,她给人家把把脉,开个处方,再换下一个。
我在晚饭桌上大致讲了下洁薇说过的事,为了突出效果,我稍微作了点夸张,把那些另有一份生意的人数扩大到几乎每个员工。没人接话,晚餐快结束时,爸才说:你才进去几天,就在想赚钱的事?在那种地方工作,贪心是最要不得的,贪心必伸手,伸手必被捉。
捉什么捉啊,那些生意又不是他们亲自去做的,是有人代他们去做的。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他们不弄资金进去,生意怎么做?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在打银行的主意?你才是真不懂呢,银行的审计跟柜台几乎是同步的,谁敢?
不管人家怎么样,你给我记住洁身自好这四个字。
你太高看我了,我一个保安,跟业务根本不沾边,想不洁净都不可能。
那个旅游是怎么回事?他突然指向我说到的另一个话题。
早就回绝人家了,我又没钱,哪能跟人家一起去。
不是钱的问题,那个洁薇,你了解她吗?除了你,她还约了别人没有?你才去几天,难道你们的交往已经到了可以一起旅游的程度了?
什么意思?
我瞪着眼睛,硬生生把他的视线逼了回去。然后我一直没抬头,但我感到头皮发麻,因为爸的目光一直盯在那里。
后来,妈来到我房间,神秘兮兮地问我:是不是有女朋友了?看她那样子,如果我说出一个女人的名字来,她很有可能绕过爸爸的监视,私下里塞给我一小笔钱。
我最反感她问我这类问题,便一扭脸,像小时候那样用后脑勺来回答她。
妈把声音放得更低:你不要担心,谈恋爱也好,结婚也好,妈早有准备,妈就你这一个孩子,不会苦着你的。
真后悔呀,可惜,洁薇那里我已经一口回绝了,我不能孩子气地跑去反悔,除非她再一次求我跟她一起去。
第二天早上,我依旧奔跑在黎明的暗影里,第一圈就要缝合的时候,前面有点不寻常的动静,听着像是一男一女在吵架。
你管不着,腿长在我身上。
信不信老子打你一顿?你看我管得着管不着。
上次打架谁打输了?狗还记七天呢。
你跟我停着!跑你妈的×,再跑老子砍断你脚筋,看你怎么跑。
女人真的停下来,叉着腰逼向骑自行车的男人:来呀,砍呀!我让一下就不是人。
僵持了一小会儿,女人重新跑起来,几秒钟后,男人蹬车追上去:老子是担心你,黑灯瞎火的,怕你糊里糊涂搞些丢人现眼的事。
滚!女人再次逼停男人。
径直跑过去我觉得有点尴尬,而且我隐约觉得那声音有点像洁薇,如果真是她,就更尴尬了,只好大声咳嗽了一下,两人立即闭嘴,跑步的跑步,骑车的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