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无关,爱情只是一幕繁花似锦
秋风与否,一阵风就会灰飞湮灭
纽西兰‧孟芳竹题记
MissionBay是有故事的。走进或是走出。一长串的酒吧,喧嚣而又寂寞的人群。有的只是混乱和酒醉。她靠着情墙,看着手里端着的喜登路ScottlandWhisky。高贵优美的玻璃杯,摇漾着一湾琥珀色的泉。她哑然失笑,多幺诗意。放了冰块的酒一定是冷冷的泉。那样一股细流凉凉地经过她的口腔、喉咙,最后到达了她的胃。那泉水变成了火焰,那火焰还会烧到神经末梢的每一处。
她想,可能有些醉了。不是因为酒,是因为心情。放好酒杯,一摇一摆地走进小舞池。三人的苏格兰band近在咫尺。她喜欢绚丽的苏格兰曲风,特别是在这样的夜晚。万种风情的音乐,万种风情的舞姿和万种风情的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是自恋的,这或许来自孤独。音乐停止。她倚窗而坐。放纵一下也挺好的。这只是一个念头。她望着窗外,望着只隔一条街道的海和海那边闪烁的灯光。绚灿的灯光真美,像一幕正在上演的繁华的歌舞剧。可是她感觉自己是灯光照不到的人。没有舞台,自然就没有灯光和掌声……
爱是必需的,无论是哪一种。在逃离生活和逃离自己的日子。他出现了。英俊的脸。AB型的血液。温暖的手。捉摸不定的表情。还有一次不知是缘还是劫的相遇。
一个人驾车行驶在去CambridgeTown的路上,转过那条阴郁的路,她感觉到车子有些倾斜。不用下车就知道车胎出了问题。她干脆不下车,打开坏车灯。不知为什幺,她时常让自己处于尴尬的状态。比如现在,打电话没有电池,换轮胎没有工具,当然也没有力气。懒散的生活让她没有了忧虑也没有了紧张。只是迷茫。“闲散的生活是不纯洁的”。有道理吗?堕一落的不仅是生活,还有精神。她想是的。窗外偶尔有车急速地驶过。她想,即使自己风化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开始自怜。黄昏硕一大无比地笼罩下来,原始旷野的黄昏,树木宁静地矗一立着。一如她的孤独和无助。她开始流泪。抱一紧自己。一只鸟停在她的车前盖上,侧着头静静地看着她。她扭转头。太纯洁的事物和太丑陋的事物都是她不能面对的。她太虚弱了。胡思乱想中,有一辆车掉转头,停在她车的后面。她的心卜的一跳。这一跳却仅仅是个开始。想不到这个好心的男人竟有着一张好看而纯洁的脸。纯洁健康得有些刺眼,却不忍让你躲开他直视的目光,温情而又有侵略的目光。
黄昏像一只远行的大一鸟。十七、八岁的一群天真灿漫的年轻人。还有那个在雨天可以在袖口中变出一把折迭伞的男孩子。一个年轻的芭蕾舞演员。她总是很憧憬地望着那个像雨后的植物一样新鲜挺拔的男孩子。她喜欢能给她的生命带来惊喜的男人。那惊喜是黑夜里簇然的烟火。那男孩在一场黄昏雨里,在她的面前跳进了那片黄昏海。海面就永远回荡着他年轻的笑声,永远。人死的地方就是你仰慕的圣一地。她一直朝圣到了这个四周都是海水的国家。
酒吧的音乐又想起来了,一首爱尔兰民谣。
一个男人走过来,拿着一大杯德国啤酒。
她不喜欢黑色的液体。类似毒一药的罪恶。
男人说:“一个人吗?”
她点点头。
男人说:“孤独吗?”
她摇摇头。
男人说:“想一起离开吗?”
她淡淡地笑了,然后摇摇头。
男人说:“你很美丽,很独特很遥远的美。”
她继续微笑,点燃一只和她一样纤细的烟。在迟疑的烟雾和轻轻薄荷味道里,看着那个健硕身材的男人转身离去。
她从来就拒绝陌生的身体。因为她衣衫里的那些寂寞轻愁的岁月,不是用陌生来解读的。
那一次不同。她想。她和那个搭救她于孤独无助的他上路了。在路上的感觉真好。Follow着他的车,自然得像是走在回家的路上。温暖泪水一样泛滥着。
“无限地扩展?自己的生命
你等待又等待着独一无二的瞬间”
生命里又有多少让她感动的瞬间?她这样问自己。一个29岁,美丽有些自闭的女人。她呷了一口琥珀色的液体。一想到那个有八分之一血统的漂亮男人,她的脊背就有一种被一双抒情的手抚一摸过的温暖。那一只手的温度永远高于她身体的温度。看来,有些情感使用皮肤来感受的。
在他第一次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本能地呻一吟着。呻一吟声在她耳边簌簌地落下,像一朵朵叹息落在尘埃里。窗外,深秋的雨湿湿地下着。她想,本来在那样的时候,她的灵魂是可以飞翔的。可是翅膀被淋湿了。她的身体带着她的灵魂注定深陷在那双手里。
他带着她一次次飞到高处,又一次次堕一落到最低点。他告诉她,她是他最完美的东方女人。瓷一样光泽的皮肤,忧郁无助的脸,梦一样的神情,海一样深不可测的内心。像风中的一株独自忧伤的细致脆弱的花朵。
他说:“我要给你我的阳光和雨露。”
他说:“请穿上黑色的衣裙,我迷恋你的忧郁和神秘,那是我欲一望的所在。”
他说:“Cappuccino不适合你,酒才是你的饮料。因为酒会使你的忧郁更浓郁”
他是一个强势的情一人。一开始就是。
他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跟着他走过一条又一条翠绿而又蜿蜒的街道。偶尔地他会将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几步之后又放下。她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和温度的变化。如果没有那重量和温度,他一定还是他的陌路人。她固执地想,女人一直在寻找的就是适合自己的温度和重量。
在那个跳舞蹈的男孩子死去之后。她莫名地忧伤和风情起来。一个很冷很湿的秋天的夜晚,她把新鲜的身体毫不犹豫地给了一个英俊颓败的男人。她以为她的纯洁、爱和温暖可以照亮那个夜晚,照亮一颗阴郁的心。可是,没有。当她把温暖给了别人的时候,她感到澈骨的寒冷,那寒冷仿佛来自千年的冰峰。那个夜晚她想到了春天,还有美好的诗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是从那个夜晚开始,她清楚地知道,她也是一个需要温暖的人。
在散步的路上,他对她说:“我要去芬兰半年,你会等我回来,不是吗?”
她轻轻地回答:“会的。”
她知道他喜欢她乖一巧而无助的神情。不管那些来自于什幺?也不管真实与否。她还知道,他喜欢她的身体。或是沉醉。
他拉着她的手快不往回走。她料定,他会像往常一样,把她扔到床上,看着她惊恐而空洞的眼睛,然后直接地进入她。再用他温暖的双手和那张脸温柔的脸覆盖她。每每,她都会想到另一幕景象。英俊的男人用一把锋利的刀片,划过女人完美的肌肤,那伤口很长,很深,甚至有些优美。火焰一样鲜红的血滴,一瓣瓣绽放。河流一样的身体,花朵一样的伤口。英俊的男人是他,那个女人不是她。因为她从未感觉到痛,只觉得惊艳、清醒和快意。不管是堕一落还是飞升。她忽然想,那张铺着白色棉布床单的床是他和她的海洋与天空,也是他们的战场。这一回,她一定要笑,而且要笑出声来。她决定了。笑容很快在她的嘴边绽放了一下,瞬间就消失了。
酒杯又一次空了。她要了一杯CastelMontplaisir.柔软而坚一硬的液体,有着烟草和丁香的味道,类似经一血的颜色。每一次喝着酸涩的液体时,她都会闭上眼睛,似乎可以嗅到经一血的腥气。一种快一感的腥气。
她想,漂亮男人温暖的手和温柔的眼睛是一种伪装。他的内心伫立着一堵寒冷而坚一硬的墙。敲一敲会发出冷冷的声向的。一定会的。
那一次,她真的笑了。笑的灿烂无限,风光妩媚。像一闪而过的明亮的哨音。哨音划过了阴霾的天空,也划过了那张温柔的而沉浸的脸。又撞到他内心的墙壁上。他呆愣在那里,失望、刺痛、颓败。眼里的火焰熄灭到灰。那是荒野上野生的火焰承接着倾盆而下的狂野的大雨。她想,这情景会让她至死不忘。
他穿好衣服。他转身。他离去。他离去的背影依然美好。
她跳下床,跑到窗前,在窗帘的缝隙里看着他开着车绝尘而去。她觉得那灰尘一直散落在她的心里,而她的心里除了灰和尘就再也没有别的什幺了。她打开音乐,疯狂扭一动着赤一裸的身体。
“别以为我不流泪就不懂悲伤,
别以为我孤独也无所谓。“
她看到酒吧的角落,有两个人肆无忌惮地拥抱和亲一吻着,痴迷而挥霍的样子。褐色和金色的头发。超重的身体分开又重迭,重复着简单的快乐和激一情。她想,快乐这个词,像扑了银粉的年轻的脸,苍白且遥远。或许所有快乐的人都欠她的,因为这个词从来都没有属于过她。
第二天下午,他回来了。
他说:“晚上的航班。”
她说:“那就一起吃晚饭吧。”
他说:“也好。”
她惊讶于为什幺他们之间的对话竟如此简单。简单的像陌生人敲错了房门。
他们去半月湾吃日本料理。每次去半月湾,总会看到一片片的白帆船停泊在那里,那些船似乎从没有扬帆过。从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她为他送行。他们拥抱亲一吻。忧郁潮汐一样漫上她的眼睛,而他又恢复了最初的明亮与温暖。他们的神情是不能换位的。换位就是错乱。送别比她想象的轻松得多,只是彻骨的寒冷再次袭来,恍若隔世的虚无使她的心空荡无边起来。
瑞士,一个在欧洲的心脏跳动的国家。一个有雪有橄榄树的地方。一个富有的日耳曼女人的宽大衰老的怀抱。每半年的一次回归,类似燕子或某种鱼类。执着而难以自拔的生存方式。是一种命定。
他,这个漂亮的男人,一出世就成了孤儿。12岁开始流浪。15岁先后失一身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后又是漂泊。意外地得到了一大笔钱,又用他所能想到的不同的方式将那笔钱花光。他的生活就像他的血统一样混乱,直到遇上了那个大他三十岁的富有的女人,日内瓦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一个拥有一切,但缺少时间和青春的女人,当然还缺少能让她日趋衰老的身体燃一烧的男人。富有女人喜欢喝烈酒,一抽一雪茄,看艳舞。在那个以艳舞而闻名的夜总会里,富有女人和漂亮男人擦肩而过。女人毫不犹豫就抓住了那个年轻男人。成熟与稚气并存。颓废与阳光并存。衰败与新鲜并存。矛盾与和谐的完美统一。天性纯良、命运多舛的男人才会如此吧。富有女人带着职业的敏一感。这是属于她的男人。可以让她这堆灰烬重新燃起火焰的男人。
富有女人诱一惑、放纵、控制他。那女人有足够的金钱和耐心。
也许富有女人是成功的,也许不成功。谁会在意呢?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知道在酒吧混乱与嘈杂中交织着同样混乱的窥测的目光。人性多幺复杂,像一张网。她很哲学地想。铺天盖地的一张网,沉重得像坚不可摧的锁链,又脆弱得如同九月的雨丝。
圣经上说的“好人也会犯罪,坏人也会变好人”
她想,她该走了。
午夜的街头。迟归的人。她的心中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冷,那应该是与生命一同而来的最清晰的感觉。她不忍和这夜告别。大海、音乐、酒和夜晚,都是她不能割舍的。这是她一个人的舞台,永远没有观众的舞台。黑夜是她最美的服饰。
她驾车行驶在跨海大桥上,她有了飞翔的感觉。那璀璨的夜空,那些梦着和飞翔着的星星似乎伸手可触。这样一直飞升,就可以抵达天堂。世界是不存一在的,只有天堂。于是,她加大油门。于是,她泪水飞散。
她泪水中绽放的笑容是午夜里最伤情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