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尾的过去
天台的扶桑花盛开的时候,阿黛的胃开始有轻微疼痛的感觉。像一团棉花在右下腹跳舞,不剧烈,但是很磨人。
医院里福尔马林的味道让阿黛极不礼貌地对着锦生打了个喷嚏,锦生皱起眉头,看到阿黛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她搞怪的表情衬着她的大眼睛尖下巴,像极了一只可爱的狐狸,于是锦生的不悦淡了下去。
检查结果出来,阿黛患的是慢性阑尾炎,锦生说最保守的治疗只能消炎,稍有不慎都可能恶化。他说:“你不如切了它吧?”极轻巧的一句话,阿黛那朵暂时停止跳舞的棉花却又隐隐作祟。她坚持说要保留这阑尾。外人不知道,阿黛将阑尾看得和她的记忆一样重要,一些人一些事,就像被缩小了住进那条细小的管道,她不忍切除,她很怕连仅存的记忆也失去。
那个男人叫豁达,很豁达的豁达。那个时候,阿黛以为豁达说一生一世真的会驷马难追了,她赴汤蹈火地爱着他。豁达很爱吃辛辣燥热的食物,阿黛自幼肠胃不好,吃多了胃里总是翻江倒海。她抿着嘴侧躺在床上,豁达便轻轻地从背后抱着她。直到阿黛笑了,胃不疼了,他们便开始反复地亲吻。
豁达就是阿黛胃疼时最见效的一剂止痛针,他让阿黛竟然迷恋上这种方式,迷恋上他怜惜的爱抚。
可是最后,豁达还是走了。剩下阿黛,抱残守缺,与寂寞画地为牢。
落寞的偶遇
阿黛第二次见到锦生,是在家乐福,她手推车里的零食堆得像一座小土坡。阿黛的妈妈原本为她精心安排了一出相亲的戏码。阿黛无心,也懒得听妈妈细数对方的优良习性,只按照约定的时间出门。但她其实并没有赴约。只是在餐厅外面看了一眼。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玫瑰,翘首张望的样子,阿黛觉得恶俗,转身便走。
为了给妈妈有个交代,阿黛决定买一些膨化或油炸类的垃圾食品,然后嫁祸那个胖男人,以显得他对健康没有足够的警觉。阿黛知道妈妈担心自己的胃。
正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旁边却突然有人说话,“胃不好就别吃这么多不健康的零食。”阿黛侧过脸去看,她对锦生的印象并没有锦生对她那么深刻,看了好久才很不确定地问:“你是医生?”
锦生笑着点头,“我不叫医生,我叫锦生。”阿黛很愉快地笑了,为着相亲一事,她脸上的乌云整天都没有散开过。
锦生问她:“林美黛,你怎么不好好爱惜你的胃呢。”阿黛立时有些窘,她很不习惯被人直呼姓名。林美黛三个字像极了七八十年代的那些香港明星,她觉得爸爸肯定是迷恋林凤娇陈宝珠之类的人,才连取名字都跟人家套近乎。
不方便对锦生直说原因,阿黛只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然后推着车懒懒地往收银台走。锦生看着她小小的背影,觉得那里似乎藏着落寞而故作的欢愉,一种强大的奇怪感觉向他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