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娟和喜顺是大学同学,毕业时秀娟已经留校,可为了爱情她还是和喜顺一起来到了这个县城。县教育局分配时只准两人留一个在县城,另一个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喜顺去了离县城七八十里的尖山洼小学,条件苦不说,还不通车,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家里的事就全丢给了秀娟。
一开始不怎么忙,后来有了孩子,可把秀娟给累坏了。两人工资不高,还要给喜顺老家父母寄钱,经济很紧张。秀娟省吃俭用,操持这个家,曾经一连三年没添过新衣裳。秀娟对喜顺的母亲还很孝顺,一次老人来看病,秀娟给老人找医生抓药熬药,拣可口的饭菜做。晚上又给老人端来洗脚水,老人穿着棉衣裳,笨得弯不下腰,正作难着,秀娟蹲下身,抓起老人的脚就撩水。洗过,又给老人剪了指甲。老人说:“我一冬天都没剪过一回指甲……”这一晚老人幸福地掉了半夜眼泪,枕头都洇湿了。后来老人说给了喜顺,喜顺握住秀娟的手:“让我这辈子咋报答你呀?”
那时候,两人感情真是稠得没法说。喜顺住校的日子,无时不在想念秀娟,夜里还经常梦见秀娟在送孩子去幼儿园……有一次因山洪暴发,断了路,喜顺两个多月没回家,路好后他便迫不及待回家探望。
一进门,看见秀娟,眼里都快冒出火星来了。可他们也不敢表达,五岁半的儿子还在一边呢。儿子先和喜顺亲热一番后,又缠着喜顺给他讲故事。喜顺一边讲故事,一边摸秀娟的手。秀娟的感情也在传递着,她的手在微微抖动。两人都感到时间过得太慢了。秀娟就给儿子一块钱,叫儿子去胡同口那个小卖铺买方便面吃,儿子欢天喜地地去了。秀娟和喜顺刚拥到一块,门“嘭嘭嘭”响起来,儿子又回来了。这次喜顺想了个好法,从厨房拿出一只盘子,让儿子去小卖铺打半斤酱油,还鼓励儿子:“你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儿子小大人一样挺了挺胸脯,接了盘子去打酱油。
这次,喜顺和秀娟终于把感情传达完了。这时儿子也回来了。一进门就哭着说:“我慢慢走,酱油还是洒了,我没完成爸爸交给的任务!”秀娟一把抱住儿子,又羞又喜地笑了。
后来喜顺改行进了乡政府,从秘书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副乡长、乡长、书记,再后来居然回城当了县化肥厂的厂长。化肥厂是县里的支柱企业,喜顺的车是全县最好的车,经常出入高级宾馆,人也慢慢变了,后来居然跟厂里一个新分来的女大学生好起来……秀娟起初不相信,直到有一天喜顺提出了离婚,她才知道,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故事也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了。
已经上大学的儿子知道后,专门请假回来劝爸爸,喜顺却听不进去。儿子说:“你要一定和妈妈离婚,我就不认你这个爸!”喜顺铁了心,回答儿子:“你不认我,我可认你这个儿子。但这次婚姻革命,我一定进行到底!”话说到这份上,秀娟知道没希望了。
一听说秀娟同意,喜顺好不欢喜,拿了离婚协议书要秀娟签字。秀娟握笔的手抖着,儿子在一边拉她:“妈!你别签字……”秀娟狠狠心,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喜顺收起来,对秀娟说:“以后有困难可以找我!”秀娟不吭声,喜顺想走,又觉得不好意思一下子离开。仨人都不说话,屋里静极了。
良久,良久,秀娟忽然起身从厨房拿出一只盘子,命令儿子:“去打半斤酱油!”儿子不解地望着秀娟,没有动。秀娟大声厉害儿子:“你也不听我的话啦……”见秀娟泪水在眼眶里转圈,儿子赶紧接住盘子去打酱油。
喜顺在一旁愣了!那只盘子像一只小锤一样,照他的灵魂猛敲一下。一堆堆往事浮上心头……他像被人打了几耳光一样脸红发热起来,头垂了下来。
儿子再从外面进来,看见喜顺正用打火机烧一张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