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聪觉得自己忙得像头驴子。
为什么说是驴子呢?因为驴子在拉磨的时候被一块黑布蒙上眼睛,头上悬着根用作引诱的大胡萝卜。陈小聪确实觉得自己被什么事物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匆忙的撞入了人生中最繁忙的阶段,只是摇晃在嘴边的胡萝卜并不见得如何诱人。
直到现在,郑娇玲还记得,那位语文老师在讲解某篇课文时突然蹦出的一句话,他说:“爱情的伟大,使其成为文学史上最永恒的主题。”说话间,他的目光悠然投向窗外,神情里带着些许向往,又充盈着一种缅怀。
那一刻,郑娇玲的心脏似乎遭受了重重的一击。她那时未曾遭遇所谓的爱情,因而与其说是感慨于他的话语,还不如说是为一种纯粹的赞叹所震动。
她想,爱情,究竟是种怎样美好的感情?
十六七岁的年龄,总是容易被感动的,时间是过得这样快。
待得她大了几岁之后,曾经的那堂语文课渐渐浓缩成这样一句话:一个中老年男子怀才不遇的落寞。
再如今,便只剩下两个字。
穷酸。
时值初春。
陈小聪才在住院部值了一宿的班。昨晚还算太平,只是有一位危重患者在睡眠中出现了呼吸心跳骤停的现象,当即采取抢救措施为使其心脏复苏,之后病情稳定,也算是有惊无险。待到陈小聪一切交接完毕之后,竟然能够准点下班,这种情况十分少见,以至于他觉得今天过得太顺了点,总想着还会发生点什么。
窗外天色阴霾,雨声阵阵。病房走廊尽头的窗户洞开着,清冽的空气扑面而至。
窗旁立着一人。
陈小聪伸手抹了把脸,走过去问道:“这么早?”
郑娇玲身上的黑色薄尼大衣看起来大了点,她似乎想把整个人都缩进去,她一手拢着衣领,另一只手里拽着把黑紫色的折叠伞,伞尖沥沥的滴着水。
她的脸色很差,虽说细致的上过妆。她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说:“啊,有点事,想和你说说。”
他低下头,挺认真地看着她,她却迟迟不开口。
身后仓促的脚步声突然此起彼伏的响起,这真不是谈话的好地方,陈小聪回头瞧了瞧,重症病房里又有人在急救,他决定下一秒如果这姑娘再不开口的话,他便转回去看看,顺便摆脱某种隐约的无法言明的不祥预感。
郑娇玲显然被不远处病人家属抑制不住呜咽给吓了一跳,她定定心神,才说:“不算好消息,你得有点思想准备。”
“说吧。”陈小聪神色平静,该来的总会来。
郑娇玲从荷包里抽出化验单递给他:“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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