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整个青春用来喜欢他
年的国庆节,麦咭像个没头苍蝇般穿梭于拥挤的人群中。
在这座她从小就向往的城市里,她时常感到喘不过气来,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日历上画一个醒目的叉,然后感叹终于又过了一天。
每天的日子如同被送进复印机里的纸,重复着同样的节奏,被印上枯燥且单调的符号。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因为台风的侵袭,她不得不待在家里,看着电视上滚动播出的受灾新闻,而卡卡西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门外。
他左手提着一双沾满泥巴的黑鞋,右手提着一篮正在滴水的苹果,嘴上叼着钱包,全身找不出一处干的地方,左眼相较右眼是死一般的灰暗。
麦咭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见麦咭怔在原地不动,便支支吾吾地哼哼两声,然后强行闯了进去。
麦咭这才如梦初醒,她一边关上门,一边咒骂着他弄湿了自己的家,虽然不过是一个不足五十平方米的出租屋。
卡卡西赤着脚将她的房子打量了好一会儿,然后表情严肃地说:“我请你出去吃饭吧。”
当麦咭跟着卡卡西走过一条街后,他们终于在一家小吃店坐下,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很快端上来,就在卡卡西悉心地帮她挑出香菜时,麦咭忽然看到店外不远处一幅滑稽的画面,不过是男生瘦弱的身躯因为背不起一个发育过好的女生而脸色涨得通红。
“你和靳远还在一起吗?”
麦咭想都没想:“当然,要多甜蜜有多甜蜜。”
“哦,我这次来是因为”卡卡西的脸色顿时沉了又沉,但他很快发现麦咭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
当卡卡西终于回过头认出那个吃力的身影正是靳远时,他的头被人大力扭转,蓦然对上一双布满伤心和失望的眼睛。
“我骗你的,我跟他早分手了。”言下之意便是,他爱跟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
麦咭很想笑,但奈何她拼尽全力,却只能强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
那晚,卡卡西住在麦咭的家里,两人都因为失眠翻来覆去,等麦咭醒来时发现家里除了她外再无一人,积蓄一夜的委屈和不安在瞬间爆发出来,如同外面横扫过境的暴雨。
曾经,她不惜一切想走出那个困了她十余年的村子。
曾经,她花了整个青春用来喜欢他。
曾经,她以为自己可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如今,她哭得歇斯底里,那些她曾以为的,都让她觉得异常可笑。
你到哪儿,我到哪儿
新田村有两怪:麦咭想上大学,梁西家里的鹅。
那时,梁西还不叫卡卡西,这是后来左眼伤了后,麦咭给他取的外号,后来村子里所有的人都这么叫他。
梁西是个孤儿,在他五岁的时候,新田村几乎被洪水淹没,最先发现的梁西父母挨家挨户地通知,可最后他们自己却没来得及逃走。
之后梁西便是整个新田村的小孩,村里人轮流供给他。
梁西家有一只大白鹅,每天早上都会踩着阳光带领家里的八只小鸭子排着整齐的队伍去河边游水,风雨无阻。
它总是高傲地仰着头,仿佛带领的不是鸭子,而是一支军队。
村东头住的麦咭,和其他女孩子不同,她每天都要蹲在门前看着远处的大山,她总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走出这个狭小的村子,去上大学,找工作,做一个城里人。
后来梁西家的鹅总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失踪,起初他还找,但后来索性任由它去了,直到他看到怒气冲冲的麦咭朝他走来,怀里抱的正是自家的白鹅。
“你家的鹅偷了我家的桃子,你说该怎么办!”
彼时,麦咭正梳着两个羊角辫,白皙的皮肤泛着桃红,让梁西联想到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他顿时看傻了眼。他其实很想告诉她鹅是不吃桃子的,事实上是他发现鹅的同时也发现了她家的桃树,然后顺手牵羊数日。
最后,他默默地将八只鸭子赔给了她。
村里的人都在饭后骂梁西是个缺心眼的人,将来肯定没出息,但梁西也不管,他甚至每天学着麦咭的样子蹲在她旁边。
“我家的鸭子总是跟着你家的鹅跑!”麦咭用手托着下巴,气鼓鼓地看着大白鹅拐走了她的鸭子。
梁西傻呵呵地笑了一阵,说:“那我以后跟着你跑吧,你到哪儿,我到哪儿。”
这句话很快在村子里传开,所有人看到麦咭的妈都说:“这下你不用担心你家闺女会往外跑了,她以后要嫁给梁西做老婆的。”
听到这话,麦咭顿时火冒三丈,她跑到梁西家大闹了一番,把他最心爱的小木屋都弄得七零八落。
自始至终,梁西都笑着看她。等到她气消了,他忽然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吓得从灶台上摔了下来。
“我喜欢靳远哥哥,可他从来都不正眼看我”
梁西将不知道从哪儿撕来的纸递给麦咭,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麦咭胡乱在脸上抹了一通后,哽咽着对梁西说:“你可不可以帮我保密?”
也许是因为眼泪的缘故,梁西看着麦咭那对灵动的大眼睛如同盛满了水般,让他的心都跟着柔软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他用尽力气点了点头。
那一年麦咭十岁,梁西十一岁。
稻草人,孤独且沉默
梁西的眼睛原本是麦咭见过的最好看的,但在他十五岁那年,一场意外事故夺走了他的左眼,甚至将他的人生轨道全盘打乱。
临近除夕的时候,整个新田村都进入了农闲期。
靳远家是村里最富裕的一户,傍晚他便在阁楼的阳台上放烟花,只听“砰”的一声响,金色的火花瞬间穿过黑暗在夜空中绽放,点亮了每一张布满渴望的面庞。
孩子们都兴奋地跳跃起来,唯有麦咭双手合十,一眨不眨地仰头看着,她心想,如果能够和靳远在一起放烟火该有多好呢。
她并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也正专注地看着她。
没过两天,当梁西兴冲冲地跑到麦咭家门口时,麦咭正在逗怀里的弟弟笑,她见他满头大汗,便奇怪地问:“有狗在追你吗?”
不等对方回答,麦咭忽然眼睛一亮,视线瞬间集中在他手里的烟花棒上,她几乎要跳起来:“你怎么会有这个?”
梁西记得靳远告诫他不要对外讲,所以他笑着挠了挠头,目光闪烁道:“快点燃吧。”
就在麦咭满心期待着烟花冲出来的瞬间,一切仿若脱离了预定的轨道,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梁西的惨叫声,弟弟的哭声以及滚落在地上仍旧冒着火花的烟火棒,瞬间充斥在麦咭的身体里,让她手足无措。
救护车来不了村里,村长和几个壮实的男人用板车拖着梁西连夜往镇上赶去。
麦咭永远记得,那晚的月光似水,静静地流淌在梁西的身上,光影交错间,他忽然平静地转过头,看着一直握着他的手的麦咭说:“太黑了,我想再多看你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