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不可欺- 一个故事,一种人生;一段文章,一种生活;看世间百态,品人情冷暖,每一个故事、每一篇文章,都诠释活着的价值和不同的人生。
在青山镇,李家大宅可算是响当当的地标。说起对李家人的印象,青山镇的老老小小们,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神秘!李家世代都深居简出,很少与外人往来。可不知为何,李家在短短几代内,却累积了庞大的身家。到了李乐天这一代,李乐天虽已年逾古稀,却只有自己独身一人,妻妾先后离世,生下的一男一女也都是幼年时即夭折。后来不管如何设法,始终无所出。李乐天也看开了,若是命中注定如此,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天,一张告示突然打破了小镇的宁静。一大早,人们就发现在李家的老宅外贴了一张告示,上面说:李老爷子年纪大了,膝下无所出,既不想孤独终老,也不想让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于是想挑选合适人选,继承李家的家统和家业。
消息一传出,举镇哗然。要知道,李家几代积累下的家业固然诱人,但更让青山镇的百姓们好奇的,是李家仗以发家的秘技。虽然不知道李家足不出户,何以还能发家,但青山镇的人隐隐觉得,必是李家祖上传下什么绝技,才能让李家的人过上如今的生活。
一时间,青山镇的年轻男子们蜂拥而至,只见老爷子坐在大堂,将前来之人一一盘问,最后选定了王林。
王林父母双亡,家族中再无他人,虽正值壮年却尚未娶妻,李乐天将王林细细打量一番,问:“如入李家,即为李家之人,继承的不仅是家业,还有责任,你可有准备?”
王林点头道:“我本来就无亲无故,若能承蒙老爷子收留,反倒有家了。至于其他,全听老爷子吩咐,毫无异议。”
李乐天抚须长叹道:“是福是祸,全看你个人造化了。”
自那以后,王林就住进了李家的宅子里。王林的日子倒也悠闲,衣食不愁,这样的日子过了一阵子,王林有些纳闷:怎么自从住进来后,李老爷子就绝口不提秘技的事?若说这事是空穴来风,可李家的家业摆在眼前,这么庞大的家产岂能是从天而降的?
这日,李老爷子终于把王林叫到跟前,说:“我知道,外间对李家猜测颇多。你已经是李家的人,今日我就带你去见识一番,李家到底靠何发家?”
闻言,王林心中无比雀跃。李乐天带着王林,走到后门。这是扇隐蔽的小门,从外头看很难发现。走出李宅,只见后门处已有顶轿子在等着。两人上轿,一阵颠簸后,终于停了下来。走下轿,王林发现,这地方竟然是衙门。轿子停的地方,是衙门的偏门。两人跟着随从进入,就看到县太爷已经坐在大堂,仵作则一旁站着。见到了李老爷子,县太爷忙起身,抱拳说道:“老爷子,麻烦你了。”李乐天也不说话,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仵作就将两人带了进去。里面是一间小房,地上躺着一人,用白布盖住了脸。王林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是死人?李家和这死人有什么关系?
李乐天揭开白布,先是一阵打量,然后拉起了尸体的手,仔细把脉。李老爷子聚精会神,眉头紧锁,还时不时“咦”了一声。
王林心里直打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脉象?没想到,李乐天直起身,说道:“脉象无神,无根,败气尽显,乃是绝脉。急促而零乱,是七绝脉中的麻促脉。而且,从脉象看,死者生前颇为健壮,断无出现这种脉象的理由。综合各种情况,死者非自然死亡,而是遭人毒害。下毒之法极为隐晦,若是生前诊断,恐怕也难发觉。”仵作鞠躬道:“多谢老爷子指点!这些年来,若非老爷子的妙手,只怕这世间要多了不少冤死鬼了。”李乐天道:“这乃分内事,不必言谢,若无其他事,我二人就告辞了。”
县太爷将李乐天二人送到了门口,扶上了轿子,又恭敬地送了个大红包。回到李宅,李乐天喝着茶,对王林道:“这就是我李家的不传之秘——断鬼脉!”
王林惊得说不出话来。李乐天娓娓道来:“生人之脉与死人之脉大不相同。人一死,脉象尽消,这只是表象。我李家有祖传秘法,能在人死后,只要不过三天,就能诊断出死者生前那一刻的脉象。这么一来,就可以知道死者是病死,或是遭横祸而死。”
王林问道:“那为何这些年来,此事无人知晓?”
李乐天摇头道:“这是属于我李家与历代官吏之间的秘密约定!此事绝不能为外人知晓,否则难保不会飞来横祸。对于官员来说,鬼脉之事,毕竟是怪力乱神。靠此断案,让人笑掉大牙不说,只怕还会落个草菅人命、莫名断案的话柄,遭同僚弹劾。而对于我李家来说,若是让歹徒知道,我李家有这本事,歹徒行凶后,说不定会对李家不利,以图灭口。所以,我李家到青山镇定居后,几百年来,一直对此事讳莫如深,绝口不提。而且,断鬼脉,只能在午时三刻才可施展,所以外人更难知晓。这些年来,外面的人只道我李家有不传之秘,才能有如此身家,却始终对内情一无所知,便是因这缘故。”
王林心中的谜团顿时解开,原来李家的秘法,竟然是断鬼脉!自此以后,王林隔三差五就跟着李乐天出诊,也渐渐学到了一些断鬼脉的秘术。鬼脉之学,精深博大,可王林似乎在这方面颇具天赋,学起来特别快。看着王林渐渐有青出于蓝的样子,李乐天也颇为欣慰。
这日,李乐天将王林叫到跟前,说道:“我要出一趟远门,可能要费些时日。你的断鬼脉之术已不在我之下,可以独当一面。若有人相请,你一人前去即可。”王林一口答应。李乐天又嘱咐了相关事宜,便收拾行李出门去了。
果然,没几天,邻县的知县大人派人来请。当地发生了一起命案,有位林员外突然暴毙。从各方面的情况来看,林员外应该是暴病身亡,但林员外八十岁的老母坚称,儿子是遭人所害,一日未将凶手正法,则一日不下葬!
为了稳妥起见,知县便派人来请李家的人。
到了当地,知县早已在衙门等候。王林燃了香,接着开始诊断鬼脉。看着王林眉头紧锁,知县大人一颗心悬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喘。过了许久,才见王林有些犹豫地说:“禀大人,林员外的鬼脉之象有些复杂。为郑重起见,还请大人容许在下在衙门住上两天,仔细诊脉之时,也可以好好想想,免得出错。”知县一口答应,赶紧令人安排住处,将王林安排妥当。
两天后,王林才肯定地说:“禀大人,林员外的鬼脉虽有些异常,但经过在下仔细诊断,实乃因林员外平日饮食不当所致。据在下所知,林员外经常暴饮暴食,且喜食珍奇之物。那些珍奇之物,有的含有毒素,日长月久,自然就会爆发。林员外虽看似异常,但致死之因却是咎由自取。”王林言之凿凿,知县大人不疑有他,便断定案子并非他杀。不料过了几天,王林正在青山镇的老宅里,却有几名衙役闯进来,不由分说,将王林带到了邻县的衙门。只见知县大人高坐堂上,一见王林,怒气顿生,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好你个王林,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伙同不良之人,欺骗本官!”
王林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小民哪有这胆子,冤枉呀!”
知县大人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实话告诉你,前几日,林员外的遗孀与奸夫密谈,恰好被林老夫人撞见,将那密谈之语尽数听了个一清二楚。林氏不安于妇道,与奸夫有染,被林员外察觉。于是两人合谋,用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谋害了林员外。那种奇毒,无任何症状,自然可瞒天过海。可不承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林氏得意之余,疏于防备,让林老夫人逮了个正着。林氏已经供出,她早在你进入衙门诊鬼脉之前,就偷偷与你接洽,并赠了巨款,让你伙同他们二人,一起欺瞒本官。这事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抵赖!”知县大喝一声:“来人,将这厮关入大牢,等候发落!”
当晚,王林在大牢里发愁,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来是李乐天老爷子。王林如见了救星般跪倒在地,痛哭道:“老爷子,救救我!”
李老爷子叹着气说:“欺人犹可活,欺鬼不可恕,这是李家世代相传的祖训,也是我一再叮嘱你的。没想到,我不过外出了几天,你就将之抛诸脑后。当初,我不忍心让祖传之术失传,这才决定挑选适当之人,继承衣钵。我见你貌似忠厚,无亲无故,适合学这秘术。想不到你见财忘义,终究逃不过一个字——贪!”
王林哭着说:“我知道错了。当我得知林员外暴毙的真相后,心里也曾苦苦挣扎过,只不过对方开出的条件太诱人,才会一时糊涂。”
李老爷子说:“一时糊涂的人,何止你一个?你以为,我李家为何会落到今日田地,偌大家业无人继承?皆因不少李家人逃不过个贪字,结果不是难逃国法惩处,就是惨遭同伙灭口,偌大一个家族,就只剩我孤身一人。”尽管王林苦苦哀求,李老爷子仍不为所动,最后说:“你未参与谋害人命,罪不至死。知县大人已决定判你充军十年,过几日即执行。你还年轻,十年后大可重新开始。而且,你已得我真传,只盼你今后能好好做人,将这鬼脉之术用于正途。否则,定难逃天网恢恢。”
说毕,李老爷子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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