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不到头的隧道,压抑的黑暗中,只有着鞋跟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一阵阵水珠随之溅起,清脆叮咚声在我的耳中,却如同催命符。
我不敢回头,只能凭着直觉向前走去,脖子里有着阵阵的阴凉,好像有人在我的后面,对着脖子吹气,一直凉到我的心里……我知道,这是梦,做了半年的梦,不知道还能不能醒的梦。在隧道的尽头,有一个人在等我。却没有办法醒来。终于走累了,但比起前面等着我的命运,我情愿永远地这样走下去。
巨大的紫棺出现在我的面前。棺盖一点点地挪开,刺耳的声音在隧道里响起。一只小小的手,闪着绿色的光出现在我的面前,淡淡的闪着萤光的指尖一点点地伸出来。还能听到指甲划过木板的声音。
淡绿色的上衣,深蓝的牛仔裤,脸色苍白的一个男孩慢慢地爬出来:“我睡了太久。”他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紫棺:“该你了……”我转身想跑,却一步也动不了,看着男孩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他的鼻尖快要碰到我,丝丝的凉意从他的鼻尖处传来
我大叫着,终于从梦魇中醒了过来,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虽然美丽,却没有生气,是妻,她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黑色的长发如丝般撤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我,像我不存在,或是想透过我的身体看我身后的什么东西。
“云。”我叫道。妻还是不理我。我用手在她的面前摇了摇,她终于闭上眼,转过身去,传来了阵阵轻细的呼噜。不知她什么时候喜欢睁眼睡。我是实在也睡不着了,起身披上外衣,来到阳台,点了一根烟。楼下,正是灯火阑珊,我和云,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里,私定终身的。
云哭着跳到河里,我也跳。
“为什么救我?我没有脸活了。”
“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怀孕了。”
“打掉它,从新开始。”
我一周内卖了两次血,挤出了大半个月的伙食费,帮云打掉了孩子,从那时候起,云成了我的女友,毕业后,我们结婚。其实她不知道,我一直都有跟踪她的习惯,看她和医学系的男人拍拖,接吻,分手,跳河。真是不懂,学医的竟然能让自己的女友怀孕,可见这个入学业也是不精。直到半年前又看到他们在一起。我的生活从那一刻起就发生了变化。我不再是原来的秦朝阳,而是一个嫉妒得快要发疯的丈夫,一个想极力挽回心爱女子的男人而已。
“我们已经结束了。”云淡淡地说。
“不,只要我活着,你就不能从我身边溜走。”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只是从来都不说,怕一旦开口,最后的挽留都成了奢望,而她,还是说了。
“那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因为,我只爱你,一辈子,都是。”我的眼睛看着云,心痛地想要死去。
云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从车祸后失去了一段记忆,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感情。”
“不影响?你连我们之间的孩子都记不清了?你还敢说不想?告诉我,小诺哪儿去了?”云那有些狰狞的表情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我真的不记得小诺了,求求你了,不要提小诺,不要提。”只要想到小诺,我的心就要痛得死去。我为什么会不记得我和云之间有个孩子?是男孩?女孩?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而一想到这儿,心底就会有个声音在狂笑,就像是在空荡的隧道里回响的笑,而那个紫色的棺材就又一次呈现在我的面前。
只要我一进入梦乡,就是长长的隧道,紫红的棺材,他伸出手指,笑着要跟我做游戏。想到这儿,我的指尖传来了一阵刺痛,原来是烟头烫到了手指。身后的窗纱突然被夜风吹起,长长地像一个吊死的女人飘荡在那里,而那裙摆就落到了我的脸上,我回头,看到一个女人苍白的脸,幽幽的眼神,和那一身的白衣,突然,她向我开口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是云的声音,我轻轻吐出一口气。
“噢,我睡了一觉,又醒了,再也睡不着了。云……”我欲言又止,我想问她从什么时候有了睁眼晴睡觉的习惯,但看着她阴沉的脸,又不敢问。云的个头比刚结婚的时候高了不少。我从上向下望去。云那妙曼的身材在白色睡袍的笼罩下让人遐思无限:性感的大腿闪着诱人的白,仿佛一团流动着的乳酪,再往下看,我的心紧成了一团。云的脚踝离地大约二寸的往前移行着,像踩着一双看不到的高跟鞋,十只染着豆蔻般红艳的脚趾在地板上有节奏地向前蹭去。吱吱,嘎嘎,吱吱,嘎嘎,应该是是四四拍的。她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冲我一笑,月光下,她的脸涂上了一层淡蓝色,诡谲得让人透不过气来,那笑里,莫名的有一阵冷风渗入肺腑。
我不敢多看,赶紧抓过被子,往身上胡乱一盖,感到身边的云没有马上躺下,而是在床边就这样看着我,像是看一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冻肉,我受不了这样的注视,转过身,破口大骂:“这么晚了还不睡?找死啊?”以前在乡下听老人说过,如果有人半夜做出什么诡异的事情,有可能是鬼附身,只要大声说话,就能将鬼吓跑。我虽不太信,但也是给自己壮壮胆。果不其然,云听了我的骂声,不再看我,转身躺下。而我即害怕睡着看到男孩,又害怕云再次被鬼附体,做出什么对我不利的事,一直睁眼到天亮。
天亮后的我,还要挣钱养家。自从半年前出的一场车祸,我不记得许多事情——我和云何时有的孩子,到底长得什么样?为什么家里连张相片都没有?为什么我的钥匙链上会有一个心形的钥匙?到底是开哪里的?此刻,我拿着心型的钥匙,在办公桌前摆弄着。
但今天就在我的车过马路的时候,前面突然闪过一个穿着淡绿衣服,深蓝牛仔裤的小男孩,冲我诡谲地一笑,我忙踩刹车,后面的车追尾,将后车灯撞得粉碎,我一揉眼,那个穿着淡绿衣服的小男孩又不见了。
不行,我不能让这个男孩总跟着我,我一定要想办法摆脱他。到了公司,我翻开了手机,一个又一个的号码查着,终于找到了一个心理系的学妹,打通了她的电话。我约好晚上五点半去她那里。她有一家自己的心理诊所,收入不菲。她和云是发小,而且跟我也蛮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