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
苏顺清坐在一把靠背椅子上晒太阳,城市冬天的暖阳让那些白领有翘班的冲动,何况是学生。她有着一头长而卷的黑色长发,海藻一般蓬松,披着到肩膀,像个洋娃娃一样眯着眼睛。夏普美型手机是男朋友送的,此时正静静地呆在胸口,李子轩每个月都会去日本,有空会开着他的银色本田车带苏顺清出去吃饭,如果晚上没有回来,同宿舍的两个女孩就知道苏顺清肯定是开房去了,五星级宾馆的大床睡起来比宿舍的硬板床舒服多了,还可以在上面打滚,变幻各种销魂姿势。
方怡在喝可乐,她不太爱说话,觉得伤元气。
孔兰在吃零食,那是她的命。
苏顺清的手机是让全宿舍其余两个女生羡慕的,光滑的镜面配上独特的花纹,重要的是在国内买不到。孔兰经常叹息道,唉,也不知道我们家秦川啥时候才送这样的生日礼物给我。
傍晚五点了,天空仍是光线充足,亮堂堂的阳光依旧在宿舍阳台上铺满,方怡拿着剪刀在后面站着,拍拍苏顺清的肩膀,“给你!”
孔兰吃的是瑞士卷就蜜瓜奶昔,沾着蓝莓酱往嘴里塞,天天喊减肥的人往往吃的最多。她的马尾辫得意地甩着,热情的两片肥厚嘴唇一张一合,“你们两个快过来吃啊,要不我一个人都吃光了。”
“等下吃,谢谢。”方怡脸上写满了不屑,眉毛扬起来,吃吃吃,就知道吃。
蓝莓酱是孔兰的男朋友秦川自己做的,买来新鲜的蓝莓,擦干外面的水,存放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放少许幼砂糖和少许盐,保鲜膜密封好放在不透风的环境中,七天后用木槌捣碎再次密封,一个星期以后就成了美味香甜的蓝莓酱,也成了宿舍里最受MM欢迎的食品。
那是一把“张小泉”牌子的著名小剪刀,别说开叉的头发,连铁丝都能轻易剪断。苏顺清眯着眼睛笑,“谢啦好姐们,就你最了解我。”
“你喜欢就拿去好了。”方怡的笑里都挂着冰霜,她的眼睛笑起来向上微微吊起,皮肤米白,是典型东方女人的外表。
苏顺清的长发舍不得剪的,因为李子轩喜欢。苏顺清好几次说要留短发都遭到拒绝,他常常轻抚苏顺清的头发,把脸埋在里面深呼吸,眼神里满是怜惜,你剪短头发就不要你了。
只要太阳好的时候,苏顺清就喜欢借方怡的剪刀自己修整开叉的发尾,慢慢地上瘾了,不到天黑决不罢休,自己修剪头发有种乐趣,比如回忆那点点滴滴的快乐,失去水分干枯的头发轻轻一碰就折断。
李子轩是一年前在酒吧认识苏顺清的,那天宿舍三个女孩集体庆祝英语过级,到学校的高力酒吧叫了几扎啤酒狂饮,当时李子轩正好参加十年校庆也跟几个老校友聚会,当中年男子碰到年轻学妹,一场轰轰烈烈你情我愿的爱情拉开帷幕。开始是眼神交流,后来几个男女就坐到一桌,彼此看谁顺眼就跟谁喝酒,李子轩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苏顺清这个带着点野性的长发女孩,青春又活泼,这是让他羡慕的,即使他比她大十岁。
苏顺清笑起来可以迷倒一大片男生,瘦又高,鼻子却是小巧标致。其他两个女孩有些普通,特别是方怡,她基本上不抬头,一个晚上都没看清她的脸到底是圆是扁。聚会散了的时候,秦川拿自行车把醉的稀里糊涂的孔兰接走了,苏顺清和方怡也准备离开,李子轩嚷嚷着要开车送两个学妹回宿舍,方怡固执地要自己走回去,苏顺清理所当然地一个人坐在了前排,笑嘻嘻地左看右看。
“你不怕我卖了你?”李子轩好奇地问。
“买我的人一定会把我送回来的。”苏顺清吐吐舌头,“你肯定想问为什么对不对。”
李子轩点点头。
“因为我很吵啊,而且我天生就有脚臭,谁讨我做老婆谁倒霉!”苏顺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哈哈哈,你很可爱的。”李子轩觉得自己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这样畅快地笑过了。
在学校回宿舍的路上看到方怡孤单的背影,李子轩摇下车窗,“上车吧,一个人走多危险啊。”
方怡抬起头来笑道,“不用了,我想一个人散散步回去。”
“她真是不肯融化的冰。”李子轩摇摇头。
天黑的时候,李子轩的信息也没发过来,苏顺清叹息一声关门进了宿舍。
地上一地碎发,风一吹,在空中旋转一圈又一圈,有点冷飕飕的意味。
其实今年夏天的时候苏顺清就开始变了,化烟熏妆,穿露股沟的牛仔裤,除了手机换掉,用的化妆品也都是写着日文,孔兰拿起一瓶爽肤水对还在上铺酣睡的苏顺清夸张道,“啊,资生堂哦,顺清同学这个月准备啃馒头是吧?”
“男朋友出差带回来的。”苏顺清最近厌倦了这样的回答,因为接下来那一句准是,“唉,我们家秦川什么时候才能买这样的化妆品给我用。”秦川的老家在山西,父亲是医院里打杂的,母亲帮人洗衣服度日,谁知道秦川竟然考上名校的中文系,既然如此,父母也只能认命,只求赶紧供完他读书就好,谁知道又交了个女朋友,总是唠叨着城里媳妇不好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