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是个单亲妈妈,在一个工厂里做又脏又苦的活儿,硬是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儿子坤鹏拉扯大。坤鹏很争气,是众人眼里的励志模范。他考上全国重点大学,又拿全额奖学金出国读研。
出国前,坤鹏对亲朋好友说:“我出国读书就是希望能给妈妈一个好的生活。”于是,大伙儿都羡慕地看着杜梅,而杜梅的脸早已笑成了一朵花。
出国后不久,坤鹏打电话给杜梅了,电话那头,他问:“妈妈,你最近怎么样?身体好吗?”
杜梅强打精神地说:“好着呢!你在国外好好念书,家里一切都好,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坤鹏挂了电话后,杜梅再也忍不住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睡在杜梅下铺的工友问:“你为什么不让你儿子知道你每天打十二小时工?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得了肺病?”
杜梅缓缓地翻了个身,将脸面向墙壁,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说:“我不想让他担心。”
工友继续发问:“你儿子那么优秀,你干吗还来遭这份罪?”
杜梅解释道:“他……他也只是在读书。我要是不工作,家里就没经济来源。孩子的外公外婆身体也不好,还……还指望我呢。”
“哎……”工友轻轻地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了。杜梅心里却翻江倒海起来……
杜梅其实是很想让坤鹏参加工作的,这样他就能照顾家里了。这么多年,杜梅又是当妈又是当爹,还要照顾年迈的双亲,真的好累好累。她多么期望坤鹏能帮她一起顶起一片天……可坤鹏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如果不让他出国读书的话,他肯定会怪自己一辈子。
有好几次,杜梅都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可看到坤鹏那明亮而兴奋的眼神,想到那句“我出国读书是希望能给妈妈一个好的生活”,她又默默挺起了瘦弱的脊背。
坤鹏在国外和在国内一样如鱼得水,很受老师赏识,还被同学选为同乡会的会长。当地一家电视台准备做一个节目,讲述中国留学生的生活,他被推荐成了中国内地大学生的典范,外国记者准备采访他。采访之前,记者对坤鹏家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调查。
记者问:“你还要在国外待多久?”
坤鹏说:“三五年吧,说不定更久。”
记者又问:“你有想过把母亲接过来吗?”
坤鹏答:“不现实,我是来读书的,不是来享受的。况且家里还有外公外婆需要母亲照顾。”
记者摇摇头,说:“你出国读书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坤鹏斩钉截铁地回答:“让妈妈能过好的生活,让外公外婆也享福。撑起这个家。”
记者再次摇着头说:“你成绩很优秀,现在就出去工作,完全能拿到一份让人羡慕的薪水,可以让你母亲休息,也可以照顾母亲和外公外婆。你愿意吗?”
一向能言善辩的坤鹏竟无言以对。记者的嘴角透露出一丝鄙夷,说:“你一直在撒谎,也许你自己都感觉不到。你总说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而你明明已经有这个能力了,却给母亲画了一块饼,让她无限期地等下去。你一口一个为了让家人享福,可你的母亲和外公外婆又有多少时间等待呢?你应该关注一下你母亲的身体,因为她和你一样,也在一直撒谎,只不过你们的境界完全不同。”
骄傲的坤鹏惊呆了,他再也受不了了,立刻给杜梅打去了越洋电话。杜梅正在干喷漆的活儿,强烈的味道刺激得她干咳不已。她用力捂住嘴等劲儿过去了,才恢复了声调,笑着对电话那头的坤鹏说:“我很好,儿子你呢?”
坤鹏没有做声,只是两行泪水决堤般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