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赤壁》中,多次出现战场厮杀、刀光血影的场面,但中国古代军人们似乎并不喜欢那种两军如潮水般奔突对撞的搏杀方式,常常规规矩矩地摆出各种阵形。打仗不就是拿着刀互相砍吗?故弄玄虚干什么?这其中可大有学问。
所谓“阵”,就是军队在投入战斗时,根据地形条件,敌我实力等具体情况而布置的战斗队形,好的阵法往往能以寡敌众。这就是武侠小说里,武功再高的大侠也害怕训练有素的官兵的原因。
攻防各有术
在《赤壁》影片开始时,刘备手下大将张飞为了掩护难民撤退,让长矛步兵整齐列队,抗击曹军的进攻。这其实是比较常见的阵法——方阵。方阵非常利于长矛手的发挥,任何试图冲进方阵的敌军面对如林的长矛钻刺,几乎都无法抵挡。所以无论是对抗步兵还是骑兵,长矛方阵都是非常合适的,而且从任何一个方向进攻的敌人,只要调转方向无需变阵就能应付,一旦最前排的士兵倒下后,原先位于第二排的士兵将迅速填上留下的缺口。
方阵是中西方军队应用最广泛的阵法之一。西方最有名的是马其顿方阵,由4096名步兵组成,每一个方阵都可以独立作战。张飞的方阵士兵尽管人数上处于极大的劣势,但仍然靠这种顽强的阵法延缓了曹军的前进步伐,最后全都英勇战死。
在《赤壁》中,曹军骑兵部队冲锋的时候摆出的是锥形阵。锥形阵是一种强行突击的阵法,要应用这种阵法必须前锋尖锐迅速,两翼坚强有力,这样才能通过精锐的前锋在狭窄的正面攻击敌人。突破、割裂敌人的阵形,两翼扩大战果。非勇悍无比的将领和精锐的攻击型部队无法使用。
早在春秋战国时代这种阵法已经被广泛应用,孙膑将其列为十阵之一,事实证明锥形阵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冲锋阵法。
周瑜的手下悍将甘兴也训练士兵演练了一种阵法——雁行阵。这种阵法同样在《孙膑兵法》中出现过,所以诸葛亮笑称这个阵法过时了并非毫无道理。顾名思义,雁行阵就是模仿大雁飞行编队的一种阵法,是一种骑兵和步兵都可以应用的战斗队形。
除了用于软化敌军锋锐之外,由于雁行阵可以对敌人形成两侧的攻击面,所以非常利于射击武器的发挥,现代战争中机枪的部署就是一个典型的雁行阵。除了地面应用之外,雁行阵也用于海战。甲午海战中北洋水师迎战日本联合舰队的队形就是犄角雁行阵。试图发挥其铁甲舰的远程火力歼敌,但是由于训练水平和指挥能力远不如日军,最终还是失败了。
不过雁行阵最大的问题就是两支部队中间没有任何结合部,对指挥协同能力要求较高。而且后方完全无法防护,一旦被前后夹击则必败无疑,所以在战场使用不算广泛。
八卦阵的真面目
《赤壁》中曾经有一场孙刘联军以八卦阵消灭曹军骑兵的好戏。当曹军闯进孙刘联军的八卦阵中时,阵形瞬间转换,只见大圆圈里包围着小圆圈,重重叠叠的都是拿着盾牌和武器的联军。曹军只觉得四面都是铜墙铁壁,步兵纷纷被盾牌后面伸出的长戈割伤脚踝,只能束手待毙,骑兵则被挠钩拉下马来,拖进盾墙之后,没过多少功夫就全都马背空空。
历史上真正的八卦阵是这样吗?史书上记载,诸葛亮的确使用过一个战斗力超强的阵法,不过不叫八卦阵,而叫八阵图。而这个阵法也不是他发明的,据说上古黄帝与蚩尤作战时就已经有这个阵法了。
黄帝当年的阵法其实就是一个“井”字形阵,一块井田划出四条交叉道路,八家共处其中。诸葛亮进一步推演,外围设置8个方阵,大将率领预备队居中,八方各阵都以他的号令为准。每个方阵又划为小“井”字阵,于是纵横皆八,而有八八六十四阵,大阵之中包容许多小阵。整个方阵四头八尾,哪部分受到攻击,哪部分便立即变为阵首迎击敌人。
曹魏军队南下时,拥有天下精锐的骑兵,具有高度的机动性和冲击力,对于以步兵为主的蜀军构成极大的威胁。诸葛亮的八阵图就是为了努力在战场上扭转骑优步劣的态势。八阵图由以步兵为主的步、弩、骑、车四个兵种编成。弩兵装备加强型的弩弓,对魏军构成强大的杀伤力。车兵则在外围使用冲车(一种蒙着生牛皮的重型车辆,可以用来冲撞城墙),一方面给高速机动的魏军骑兵设置下障碍物,减弱其巨大的冲击力;一方面为蜀军阵中的步兵和弩兵提供保护。
远距离冲锋的魏军骑兵首先遭到弩兵的箭雨杀伤,又被车兵减慢了速度。大小方阵之间都有空隙,当敌军被引诱进入阵中后,很快就会被分割包围。这时阵中的步兵便将失去了冲击力的魏军骑兵轻松消灭。阵中的骑兵只作为机动兵力,以便快速出击,策应和支援受到攻击的阵地。
八阵内有较完备的生活设施和军事设施。如井灶厕所、料场马厩、藩篱障塞、陷阱坑堑等,既是一座兵营,又是一座活动的城堡。敌人难以寻到可以作为突破口的薄弱环节,蜀军被各个击破的危险大大减少。魏国在诸葛亮北伐中吃的所有败仗,尤其是魏军名将王双、张的战死,几乎无一不是贸然闯入八阵内作战的结果。
八阵图不是万能的
但是八阵图也有自己的弱点,它的阵形庞大复杂,必须对行进速度实行严格的控制,以保证机动中阵形的整齐。驻扎和作战都需要平坦宽阔的地形。因此诸葛亮北伐中不得不一再告诫大军要沿平坦大道进兵。在街亭之战前,诸葛亮也同样是这样嘱咐得意门生马谡的,他相信,只要马谡将兵力部署于魏军必经的大道上,凭借八阵图的优势,完全可以挡住魏军前进的势头,为后面的大部队做迎战准备赢得宝贵的时间。可惜马谡自作主张将大军部署在山上,这种地形把八阵图整体分割得支离破碎,使阵形变化和兵力调动陷入一片混乱,结果全军覆没,不但没有挡住司马懿的大军,还导致了诸葛亮雄心勃勃的首次伐魏流产。
另外,八阵是兵力配置十分平均的统一整体,它没有明显的薄弱环节,也没有兵力相对集中的重点部位,每一阵都能与敌当面作战,甚至可以在八个方向同时与敌作战。但它不能集中兵力于一点,形成拳头,对敌人的阵地实施突破。如果强行抽调兵力去加强某一阵,势必会在其他阵产生漏洞,露出破绽。所以八阵图攻击能力严重不足,是它的致命弱点。二次北伐时,诸葛亮用尽各种攻城手段,连续攻打二十余日,竟然没有拿下仅有三千守军的弹丸之地陈仓城,很能说明问题。
三国以后的西晋、唐、宋、明各朝军人对八阵图的研究都很热衷。东晋、元、清则没什么兴趣。这大概是因为东晋处在南方的江河水网地带,地形不合,无法使用。在元代和清前期,作战以骑战为主,对于以步战为主的八阵图也是用不上的。
一支军队的战斗力绝不仅仅是每个单兵战斗力的简单相加,合理的布局和配置可以使一群平庸的人发挥出可怕的力量。一支军队是这样,一个组织、一个公司、一个团队也同样是这样。
选自《大科技》
2009.2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