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混不下去，我来到江苏常州进入一个机械厂。
就在我到工厂当学徒的第一天，就看到师傅晓峰就不停地东跑西跑。
一会儿调试机床，一会儿又跑去找工段长，一会儿又去找机修工，——可是到了中午也没有做出多少产品！
就连前面铣床的人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着急，跑来焦急地对晓峰埋怨道：“晓峰，你们的镗床什么时候能修好，你看我们这些产品堆都堆不下了——”
晓峰苦笑着说道：“我有什么办法？要知道从早上五点到现在我就不停的弄这里弄那里，到现在才做出八十个产品，按照厂里的单价计算才挣一十九块钱，可是现在已经报废两个机体，按照工厂规定将要扣一百块钱——”
什么，才挣了十九块却要扣一百块钱！
“不要说得那么吓人，人家今天才来的——不要吓得别人不敢来干，我知道你们有办法——”长期在前面干铣床，这后面镗床的情况他们肯定是清楚的！
第一天才来，至于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也听不懂！
面对自己无法解释和想通的事情，我只有不停的发香烟——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对师傅晓峰说道：“走，我们去吃中午饭！”
显然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自己也明白当好徒弟第一件事就是要请师傅吃饭、请师傅喝酒，这样师傅才可能会教你技术，这样你才会以最快的时间融入工厂的管理和人事。
晓峰听了笑了笑，将手上的黑手套朝地上一甩，也就出了车间。
来到工厂外面的小店，我们就开始点菜。
晓峰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说道：“你今天第一天才来，叫徐——”
“我叫徐建纲，老家是四川的——”
“你刚才看到了，今天算是白干了，这镗床前几天就不行了——”
“为什么不把它修好——”
“其实只要换一个油泵就行了，说白了就是液压的压力不够，镗床在运行时工件在里面就会移动，只要一动这镗孔的位置就会变化，这产品就报废了——”
“为什么不换这油泵——”既然这问题这么简单，为什么不立刻解决！
“这个工厂以前是乡镇企业，现在改制成为私人企业，可是办事效率还是慢得很，这个问题工段长早就汇报了，可是要等到换新的油泵至少要一个星期以后去了——”
“那我们就停下来不干，等修好了才干！”
“说得简单！这个油泵才换一个月，另外我们是计件的，没有产量就没有工资，还有只要我们一停，这前面的铣床和后面的钻床就全部要停产，至少二三十个人就立刻没有活干，那大家的工资就低得很，他们不跑去找工段长才怪！”
“那怎么办——”
“工段长总会打电话来让你干活，一天能干一些算一些——至少能让前面和后面有一些事情干，否则大家在家里呆久了这些人都会跑光——还好这些人都是当地人，平时还可以在家里种地，否则人早就跑光了——”晓峰说完又苦笑了一下！
其实我也搞不懂，这些当地人为什么一直要守着这个要死不活的工厂干什么，不到处都在建厂的嘛！
晓峰仿佛明白我的疑惑，大声说道：“你不知道！这些人由于上有老下有小，都不愿到离家太远的地方去上班——不像你们外地人全国各地到处跑！”
说实话，如果咱们老家如有企业谁还跑到你这地方来打工受罪！
“再说，这些人都是当地的农民没有什么技术，离开这厂也就不好再找什么工作——当然我也一样！”
“晓峰师傅，你真是一个真诚的人！”其实晓峰比我还要小几岁，把他称为师傅的确有些牵强！
“那今天那些工废怎么办——”
“只要报?喜欢啵蠹一故怯邪旆ǖ模〕导?领导知道这一段时间机床不好，会帮我们想办法的，另外我们自己也要想办法！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还好！”我松了一口气。
“现在马上要到元旦了，所有的工废都将在今天下午进行清点登记——”
我的心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晓峰见了笑着说道：“不要着急，以前的我已经想办法解决了，就是今天上午的两个，我们回去想办法搞定！”
“那我们快点吃饭——”
“由于我们镗床出问题，这前面的不会干太多——因为没地方堆放，后面的没有活干，也就是下午整个车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真不愧是老师傅，整个车间的情况都清楚！
“给了讲一个笑话吧！去年我们后面一个叫石达明的家伙也是开镗床的，一年下来报废了二十几个产品，如果要扣钱的话要扣一千多，到了年底他知道工厂要清点工废了，于是就跑去找负责清点的那个老师傅，要他帮忙把这些工废全部登记成料废，并答应到时候给他送一条中华去，这老师傅高兴极了，也就答应了！在清点的时候，就把这些工废登记成料废，石达明也就没有扣一分钱——可是事后，这石达明耍赖，没有把香烟给人家送去，这老师傅气的跳脚！谁知这石达明还理直气壮地说，干什么吗！要不是我们这些干活的工人养着你们，你们早就没活干了——这老师傅也没有办法，总不可能敢到领导那里去告别人没有送礼的嘛！”
“真是太好笑了！”
“另外你肯定不知道，我们的工段长每个月都会在每个人头上扣几十块钱，这些钱集中起来就是用来打通这些关系的——怎么样没有想到吧！”
显然，从来没有进过工厂的我怎么也不可能会想到这些！
吃完饭来到车间，果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来到镗床旁边，晓峰从地上捡起那两个报废的机体，找了张破纸板垫在下面，然后抡起铁榔头使劲一敲。
只听得“啪——啪——”两声响，拿着石笔在上面划了两个记号，晓峰笑了笑，得意地说道：“怎么样？现在是箱体有裂痕，已经是料废！”
想不到从工废到料废只要那么大着胆子的一瞬间——真是奇迹！
“建纲，你把这两个机体搬到堆料废地方——”
接下来，我们就停下了抽烟，等待工段长和机修工来上班！
等了好一会儿，一个年轻小伙子走过来笑着说道：“晓峰，那些料废已经弄好了吧！”
晓峰笑了笑，“放心吧！都放在那边，你过来，我给了说一下，下午料废清点你搬的时候一定要注意！”
“放心吧！怎么样，这镗床还行不行——”
“还不是一个样子，什么时候来修？”
“等机修工来了就来，你现在把油箱里的油全部换一下吧！”
“没有用，上午才全部换了的——快点换油泵，一换就好了！”
“还没有买回来——”
这小伙子说了几句就走了。
望着这小伙子的背影，晓峰说道：“这是我们的班长，平时就帮我们修机器——”
过了一会儿这班长提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跑过来说道：“晓峰，你们谁把这机体丢在这装废油的油池里，真是太不像话了！”
我们都大笑了起来！
想不到这家伙还真绝，丢在废油池里，时间一长你怎么也看不出是谁干的！
班长一走，晓峰又笑道：“这算什么，就在这镗床四周不知埋了多少报废的产品——”
我惊异地望着四周铺满木板的镗床周围，想不到到处都藏有“宝贝”。
闲着无事，晓峰又说道：“还是那个石达明，那个家伙在三月份时，有一天晚上正在把报废的机体敲烂，准备放在摩托车里带回家，可是就在使劲敲的时候，听到窗外有动静，抬头一望，只见一双大眼睛真盯着自己——石达明，心里一惊，糟了！正是车间主任望着自己——”
“真倒霉——”
“结果石达明立刻被扣工资1500块，还罚他在家呆了半个月——直到他母亲去送礼，才又回来上班！”
真是奇怪，难道这就是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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