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清晨,京城一家客栈的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店伙计将两个包袱扔在雪地上,呵斥道:“没钱还住什么店,滚!”
一个纤瘦的白衣少女带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被赶出店外。拾起雪地上的包袱,少女感到前路茫茫,不禁黯然落泪。
客栈的门又开了,一个老杂役走到两人跟前,对少女道:“姑娘,听说你们身负冤情,是来京上告的。既然没钱住店了,不如就去城东的东岳庙吧,来京上告的穷苦人大都住在那里。庙虽破旧,好歹能避风雪啊!”
那少女名叫墨玉,男孩是她的弟弟墨宝,他们是从数百里外的荆城县来京为父母家人申冤的。谁想世道艰难,来京奔波数日,告状尚无头绪,一点盘缠却花光了。难得这老者心存善念,指引一个栖身之处,姐弟俩心中顿觉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不由得对前途生出几分希望。
墨玉领着弟弟来到东岳庙,见已有二三十人栖身于此,这些人大都是破衣烂衫,面带愁容,比起乞丐来也强不了多少。
那些人见墨玉二人身着素衣重孝,神情惨然,都明白了几分。有好心人帮着整理了两个铺位给他们,姐弟俩感谢不已。
安顿下来后,墨玉向邻铺请教上告之法,那人是个中年大叔,他直言不讳道:“这里的人都是来京上告的。想告御状希望渺茫,也许你一辈子也撞不上皇帝出宫一次,而且除非你有惊天大案、千古奇冤,否则也没有那个必要!最正途就是去大理寺击鼓申冤,那里是全国主理刑狱的最高衙门,递了状子上去,就要耐心等消息,有时候等个一年半载也不稀奇。像我来京三年多了,奔走哀告无数次,案子至今还没有个眉目!”
墨玉听了,正在犯愁,忽见一个老妇人扶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中年大叔见了,忙上前搀扶,又扭头对墨玉道:“看见没有,不管真有冤假有冤,只要是越级上告,先打三十大板,民告官者加倍,正式审讯的时候还要滚钉板!这一通折腾下来,还没正式申冤呢,人命先去了半条!”
墨玉听了这话,心里凉了半截。他们墨家在荆城县颇有名气,父亲墨海开设的“瀚墨斋”专门售卖上等的文房四宝,品质之高冠绝全县。镇店之宝是一块墨家祖上传下来的鸡血石印章。此石印六面全红,乃鸡血石中极品──大红袍,由前朝一位篆刻名家刻下“虫二”二字,隐喻“风月无边”之意,为稀世珍品,多少名人雅士、富绅官商梦寐以求,但墨海爱如性命,坚决不予出让!
俗话说“同行相妒”,荆城县富商穆峰本就嫉妒“瀚墨斋”在生意上力压自己,又觊觎“虫二”之印,就设了个毒计:用巨资买通县令梁为冠,让其逼迫墨海将“虫二”之印借出观赏,又暗中假造了一枚仿制品李代桃僵。墨海发觉印章被调包,前去与梁为冠交涉,反被诬讹诈,收押在监。长子与次子探明了此事是梁为冠与穆峰相互勾结的内幕,一时冲动怒闯县衙救父,也被拿下遭一番毒打。
墨母为救夫救子多方奔走,散尽大半家财,无奈世态炎凉,一沉百踩,落井下石之辈甚多。墨家父子三人又在一个深夜突然“暴毙”狱中,墨母不堪打击,吐血而亡,只留下弱女墨玉与幼子墨宝幸存人世。
墨玉怀疑父兄死因,拒不下葬。她带着弟弟赴京越级上告,没想到上告之路竟如此举步维艰!
墨玉去大理寺衙门递了状子,等了一个多月未有消息。这天她讨了两个馒头回来,与弟弟在庙里吃午饭。
忽然一个身着大理寺官衣的差人走了进来,高声问道:“你们这里谁是云县的傅恩然?”
那个曾经被打了三十大板的年轻人忙回道:“我就是!差大哥,是我的案子有消息了吗?”那差人回身向庙外喊了一声:“你们要找的人在这里!”
只见门外闪进两个差役来,他们手拿铁链,冷冷道:“我们是云县县衙的,傅恩然,你这刁民涉嫌诬告,大理寺卿发公文给我们县太爷,差了哥儿两个押解你回原籍!跟我们走吧!”说着就上来用铁链子锁了他拉走。
傅恩然大喊:“不,我不回去!我没诬告!你们官官相护,逼死良民,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