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小谐
岁那年,我参加了高考。流火的八月,那张三流大学的入学通知单来到时,家里人并没有太多的喜悦,高额的学费,让苍老贫穷的父母一筹莫展。
我却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再嚷着要出去打工挣学费。爸爸犹豫再三,最终同意了我的请求。他跑到村东的“鬼头李”家,在鬼头李的胖老婆手里接圣旨一般接来一张纸条塞给了我。
鬼头李是我们村有名的能人,这些年,他一直带着村里不少人在天津市郊包工程。爸爸觉得我一个女孩儿出外做工,总是有点不放心的,如果能到鬼头李那里挣钱,应该蛮不错。
我仔细在灯下看纸条上歪歪扭扭的那行字:天津市西郊区蒲垫子农场。眼前霎时出现一碧千里的稻田和麦浪。我兴奋得整夜几乎无法入睡。同样辗转的,还有爸爸和妈妈。女儿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他们怎么会放心呢。
第二天早晨,爸爸送我到汽车站时,恰巧碰到村子里另两个外出的人也去天津,爸爸好像一下子放了心,立刻眉开眼笑地将我托付给了人家。
我跟着那两个粗手粗脚的男人上了汽车,在拥挤逼仄散发着乱七八糟味道的座位上捱了5个小时,两个同乡窝在后面的座位上,打着胡噜,直到售票员叫醒他们,才受惊似地扯了我跳起来:到了到了。
我懵懵懂懂地跟着那两个人下车,一踩上熙熙攘攘的街道就有点懵了。到处都是巍峨的大楼,到处都是金光闪闪的漂亮男女,还有河流似的车。我高一脚低一脚地跟在两个同乡身后,同乡中比较年老的那一个,扯过我手心里汗渍渍的地址看了半天,说了一句让我震惊的话:你要去的地方,正好同我们相反,要不这样,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我险些哭出来,他们当初可是答应爸爸,要将我亲自送到目的地啊。
看到我着急的样子,那两个同乡也急红了脸,他们指指已经开始偏西的太阳:“日头已经偏西了,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送你,今天我们就到不了自己的工厂啦,会扣工资的。”
我呆呆地看他们掮着大大的行李走远了。突然,其中年纪较大那个同乡又跑了回来,他笨手笨脚地在纸条后面写下一条路线:坐8路车,然后转13路,到了终点站下来,就找到鬼头李啦。
嘱咐完后,他似乎大大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就撩着大步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