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乔羽的宝贝女儿国子的短信,我心里一动:多年不见,乔老爷
我立刻兴奋起来。这些年我年纪大了,过去常联系的朋友,渐渐地疏远了。而且,对方也一样,好像大家都躲在自己的世界里静静地老去。就连名气很大,过去经常抛头露面的人,比如乔羽乔老爷,也陷进了这个怪圈。想到此,我连忙给乔羽的女儿国子回短信:“亲爱的国子,我正盼望见到你们,谢谢你们全家人想到我,给我这个机会。你父亲乔老爷的歌词研讨会,我一定参加,雷打不动。”
但是,那天我还是食言了。问题出在我老眼昏花,把
笑眯眯的,那个几年前常在电视里出现的如同弥勒佛的乔老爷,没有多少人不知道。他写的歌词,可谓点石成金,广为流传,说他是中国歌词界的泰斗,是没有人持疑义的。不说他在“文革”前为电影《祖国的花朵》写的插曲《让我们荡起双桨》,为电影《上甘岭》写的插曲《我的祖国》早已家喻户晓,成了中国歌坛的经典,只说20世纪80年代后,乘着改革开放大潮,他写的《牡丹之歌》《爱我中华》《难忘今宵》《思念》《夕阳红》《说聊斋》等等,哪一首不风靡一时,久唱不衰?郭兰英、李谷一、彭丽媛、毛阿敏、宋祖英,这些在国内风光无限的一线歌手,都是唱着他的歌红起来的。不过,我如此强烈地想写写乔老爷,却不是因为他的歌词,而是因为他的为人,因为他对我的滴水之恩。中国有句老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我对他虽然没有涌泉相报之能,但涌泉相报之心还是有的。
那是40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比我大8岁的乔羽还年轻,才40出头。除了私下里,人们决不敢像现在那样开口闭口叫他乔老爷。既然叫了,他也会环顾左右,不敢答应。因为,那是个人鬼颠倒的年代,他和许多文艺界的著名人士一样,活得灰头土脸的。
清楚记得是1972年,“九一三”事件之后,我们这些因各种原因被迫离开北京的人,陆续回到北京。城里没有我们的窝了,都靠投亲访友过日子。我算幸运的,经
那年七八月的一天,天非常热,脚下的柏油路都被晒软了。我去给住在西便门附近的一个同事送药,不知不觉走到我母亲下放前住过的西便门国务院宿舍附近。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我面前,随后听见那人对我说:“这不是捷生吗?大中午的,天这么热,你去干什么?”我茫然抬起头,眼睛一亮,认出对方是大音乐家郑律成。他和我母亲住在同一个院子的同一栋楼里,母亲下放前我们在楼道或路上遇见他,还有他后来成为新中国第一位女大使的夫人丁雪松,常打招呼。
“吃饭了吗?”郑律成在确定站在他面前的真是我之后,不等我回答,又问。我望着他苦笑笑说:“郑叔叔,我没有吃午饭的习惯了。”郑律成看见我这副落魄的样子,明白我处境不好,叹息一声说:“不吃午饭怎么行?走,我带你去吃。”说着,他拽着我的手不由分说往既定的路上走。我个子小,身体弱,拽在他手里没有任何分量,只能由他。这样勉强走了几步,他松开手,自己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
西便门国务院宿舍当年住着不少名人,有写过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的周而复,有截取过日本偷袭珍珠港情报、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立下大功的红色特工阎宝航……再就是郑律成,他大名鼎鼎,是中央乐团(中国交响乐团前身)的专业作曲家。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不仅因为他是朝鲜人,还因为他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到了中国,在上海从事革命活动。1937年,他背着从朝鲜带来的小提琴到达延安,投身伟大的中国人民抗日事业。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请女诗人莫耶作词,谱写了著名的《延安颂》;请公木作词,写了更著名的《八路军进行曲》(1988年正式更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在中国当代音乐史上,与冼星海、聂耳和田汉齐名。抗战胜利后,经过中央特批,他带着曾是抗日军政大学第三期女生队队长的妻子丁雪松回到了朝鲜,又写了朝鲜人民军军歌。要知道一个人能为两个国家的军歌作曲,在世界举世无双,因此享有“军歌之父”的美誉。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经周总理批准并征得朝鲜金日成首相同意,他随在中国驻朝鲜大使馆任外交官的妻子丁雪松一起回国,正式加入中国籍。人们津津乐道的是,1943年他与丁雪松结婚后,上了抗日前线,怀着身孕而留在延安的丁雪松不慎在雪地上滑倒了,引起早产,生下一个女孩。孩子生下后因为没有奶,丁雪松把他从朝鲜辗转上海带来的那把心爱的小提琴卖了,换回一头刚下崽的母羊,每天给孩子挤羊奶喝,这才把孩子救活了。郑律成从前线回到延安,有感于他的那把提琴救了他的孩子,给孩子取名为郑小提。后来郑小提也成了音乐家,在总政歌舞团创作室任创作员,也和大家一样,在西便门国务院宿舍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