斤两

 
斤两
2016-12-21 15:40:22 /故事大全

明朝嘉靖年间,江南有位姓周的员外,拥有桑田一千多亩,是当地最大的养蚕人家。每年夏天,他家收获的蚕茧都堆成了山,引来县城里为数众多的丝绸作坊的掌柜们竞相购买。

这年五月的一天上午,周员外望着刚收获的蚕茧堆满了家中的仓房,心情不由得很是舒畅。这时,邻村的鲁员外忽然来访,周员外高兴坏了,连忙将他请入花厅。

鲁员外与周员外的关系可不一般,两人从小便常在一起玩耍,长大后,他俩常在一起喝茶、聊天,相处得十分融洽。

喝着茶聊着天,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周员外让老婆许桂花亲手炒制了几碟精致的菜肴,与鲁员外喝起酒来。席间,周员外与鲁员外一边谈笑风生,一边相互敬酒,好不快活。

一个时辰后,这顿酒才告结束,鲁员外告辞走了。周员外正准备美美地打个盹,仆人来报,说“刘记”丝绸作坊的刘掌柜来访,周员外点点头,让仆人将刘掌柜请入了花厅。

寒暄一番后,刘掌柜说明了来意:他看中了周员外家的蚕茧,想将它们买回自己的作坊,抽丝、纺织绸缎。然后,他说出了一个价格。周员外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刘掌柜,很抱歉,我不打算将蚕茧卖给你。”

刘掌柜一听,急了,连忙苦苦相求,但周员外丝毫不为其所动,刘掌柜只得一脸失望地告辞走了。

望着刘掌柜远去的背影,许桂花不解地问周员外:“当家的,刘掌柜出的价儿不低啊!你为何不将咱们家的蚕茧卖给他?”

周员外道:“那是因为,我掂量了一下斤两。”

许桂花听不懂:“斤两?你难道担心刘掌柜付给咱们的银子会短斤少两?我可听说那刘掌柜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啊!”

周员外摇了摇头,然后神秘地一笑,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上午,一辆马车在周家大门外停了下来,一位身穿长衫的男子下了马车,周员外连忙将那男子往花厅里请:“张掌柜,有请,有请!”

张掌柜在县城里开了一家“张记”丝绸作坊,他此行来到周家的目的是想购买周家的蚕茧。周家的蚕茧不仅又大又白,而且数量多,若是买下周家的蚕茧,在一年时间内,他的“张记”丝绸作坊便不愁原料。

客套几句后,张掌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自己愿意付出的价格,而周员外立马同意将自家的蚕茧卖给张掌柜。他俩还约好,明日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蚕茧。

张掌柜告辞走了。许桂花疑惑地问周员外:“当家的,刘掌柜与张掌柜出了相同的价儿,你为何不将咱们家的蚕茧卖给刘掌柜,却偏要卖给张掌柜?”

周员外道:“那是因为,张掌柜的斤两比刘掌柜的斤两重。”

许桂花更加疑惑了:“当家的,你是说,张掌柜付给咱们家的银子的斤两会比刘掌柜的多?可是,他俩出的价儿是一样的啊!”

周员外微微一笑:“此‘斤两’非彼‘斤两’!我的意思是说,在我的心目中,张掌柜的斤两比刘掌柜的斤两重,也就是说,在我看来,张掌柜比刘掌柜重要。因此,我当然要将咱们家的蚕茧卖给张掌柜,而不卖给刘掌柜!”

许桂花还是没弄懂:“张掌柜为何比刘掌柜重要?”

周员外又一笑:“刘掌柜只是个生意人,没有什么靠山,他帮不上咱们家什么忙;而张掌柜虽然同样是个生意人,但他的表兄却是县衙里的捕头。咱们家将蚕茧卖给了张掌柜,算是给了张掌柜面子,日后,如果咱们家遇上了难事,张掌柜肯定会让他的表兄照应咱们家。因此,在我的心目中,张掌柜的斤两比刘掌柜的斤两重,张掌柜比刘掌柜重要……”

许桂花听了这话,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事情真让周员外给说中了。两个月后,周家进了贼,被盗走了不少财物。因为张掌柜的缘故,捕头——张掌柜的表兄查找起盗贼来格外卖力,不久就将案子破了,追回了周家所有被盗的财物。

这件事情不禁让许桂花很是佩服周员外:“当家的,在卖蚕茧一事上,你掂量得没错,张掌柜的斤两就是比刘掌柜的斤两重!以后咱们年年将蚕茧卖给张掌柜!”

转眼到了第二年,周家又用自家桑树上长出的桑叶喂养了大批的蚕。初夏时节,蚕儿吐出了蚕丝,结成了茧,又堆满了周家所有的仓房。

这天上午,张掌柜兴冲冲地来到了周家购买蚕茧。周员外却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对张掌柜道:“今年我不打算将蚕茧卖给你……”

张掌柜失望地走了。不大一会儿,刘掌柜来了,周员外连忙将他请入花厅。喝了一会儿茶之后,刘掌柜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他想购买周家今年的蚕茧。周员外点了点头,并很快就与刘掌柜谈妥了价格……

刘掌柜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周家。许桂花很是不解地问周员外:“当家的,去年你拒绝将蚕茧卖给刘掌柜而将蚕茧卖给了张掌柜;今年你为何拒绝了张掌柜,却将蚕茧卖给了刘掌柜?”

周员外一笑,道:“那是因为,如今刘掌柜的斤两比张掌柜的斤两重啊!”

许桂花不禁想起了去年卖蚕茧之时,周员外曾就张掌柜与刘掌柜所作出的那一番比较,于是道:“张掌柜的表兄可是县衙里的捕头啊!刘掌柜的斤两怎么会比张掌柜的斤两重呢?”

周员外摇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今年正月,刘掌柜的闺女嫁给了知县大人的儿子,他与知县大人成了亲家,因此如今他的斤两可比张掌柜重得多啊!”

许桂花明白了:“当家的,如此一来,咱们家今后如果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知县大人看在刘掌柜的面子上,肯定会照应咱们家的!”

事情再次证明周员外没有白盘算。一个月后,同村一位员外家的一群牛闯进了周家的桑林。那群牛连啃带撞,将周家的桑林弄得一片狼藉。周员外心疼坏了,于是找上门去,想让那位员外赔偿损失,但那位员外仗着自家人多势众,不肯赔偿损失。无奈之下,周员外将那位员外告上了县衙大堂,知县经过一番查证,很快便判决那位员外赔偿周家的损失。

拿到赔偿的银子后,许桂花不禁对周员外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家的,你掂量得真准!以后咱们年年将蚕茧卖给刘掌柜!”

日子很快到了第三年。这一年,周家收获的蚕茧又堆成了山。

为了购买到周家的蚕茧,张掌柜又来到了周家,但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拒绝。而让许桂花感到难以理解的是,周员外竟然也拒绝了刘掌柜。而显然,在周员外的心目中,已另外有了买主的人选。

难道那位买主比刘掌柜的靠山还大?因此他在周员外的心目中,斤两比刘掌柜的斤两还重?

许桂花百思不得其解。这天上午,周员外让仆人们将他家的蚕茧搬到了二十多辆马车上。许桂花见了,知道周员外要去卖蚕茧了,于是上前问道:“当家的,那位买主到底是谁?你为何不但要将蚕茧卖给他,而且还亲自给他送去?”周员外却笑而不语。

周员外与仆人们赶着马车上了路,好奇的许桂花悄悄地也上了一辆马车,远远地跟在那些装着蚕茧的马车后面。

半个时辰后,那二十多辆马车出了县城,一阵七弯八拐之后,终于在一幢房子前停了下来。许桂花下车一看,只见那幢房子上挂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六个大字:“鲁记”丝绸作坊。

许桂花正在疑惑,一位男子从房子里走了出来。许桂花定睛一看,那位男子竟是鲁员外。许桂花明白了:鲁员外是“鲁记”丝绸作坊的主人,今天周员外将家中的蚕茧运到这里,显然要将蚕茧卖给鲁员外。可是,鲁员外家没有什么靠山,帮不上周家的忙,那么周员外为何不将蚕茧卖给刘掌柜或张掌柜,却要卖给鲁员外?前两年周员外卖蚕茧时,都将得失细细地掂量了一番,今年他为何不加以掂量?

想到这儿,许桂花连忙走上前去,把周员外拉到一旁,然后将她心中的疑惑悄悄地说给他听了。周员外却道:“其实,这回卖蚕茧,我也经过了一番仔细地掂量,可不管我如何掂量,我都发现鲁员外的斤两比张掌柜、刘掌柜的斤两重!我和鲁员外有几十年的交情,在我的心目中,任何得失都比不上这种交情……鲁员外的丝绸作坊今年刚开张,正缺少蚕茧,因此,我决定将咱们家的蚕茧卖给他!”

许桂花恍然大悟,赞许地点了点头。这时,周员外领着仆人们,往“鲁记”丝绸作坊里搬运起了蚕茧……

(发稿编辑/黄素萍插图/卢仲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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