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忆起在农村学校的那片菜地。那时教师的生活还比较艰苦。为了解决教师生计,许多农村学校都把房前屋后、操场边缘的一些荒地分给老师做菜地。我和妻子也分到了一片菜地。
趁着星期天,我和妻子放火烧掉蓁蓁荒草,淘尽砖块瓦片,掘地整畦,一番劳作之后,那高低不平,荒草丛生的地竟变得坡平畦整。直起腰,擦擦额头上的汗,估算一下,竟有一分多地呢!我和妻对视一笑。
清明前后,种瓜种豆。几场春风刮过,几阵春雨洒下,是下种的时候了吧。种什么知道,怎么种却不大懂,于是就去请教亦师亦农近二十年的张老师。张老师从蔬菜的品种、习性、播种、管理详详细细地指点了一番,最后还说了句:“种菜如育人。”
我和妻子一有空闲便转到菜地,蹲在地里细细寻觅,盼着寻到那希望的绿。有时心里痒痒的,就像那轻柔的柳絮飘到了心里。把手轻轻地放在温温的泥土上,想拂去土层,看看那种籽是否已快破土。可那手只是轻轻地放在泥土上,是因为怕那芽受到伤害。那份急切的期盼,就像毕业班的老师在等待学生的通知书哩。
三五天后的一个早晨,湿润的空气中有一丝风,轻轻地拂过柳梢。晨练后向菜地走去,脚步缓缓的,口中吟些“春眠不觉晓”的诗句。还未走到地头,就觉得有些异样。睁大眼,细细地寻,有些嫩芽竟悄悄地钻出了地面,有些芽儿正弯着腰,把头顶的“盖儿”顶起。整个菜园氤氲在“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诗意里。没过几天,芽儿们都抬起了头,那是怎样的小嫩芽儿啊!纤细的针状的是韭菜;黄瓜、豆角两片肥肥厚厚的叶瓣紧贴在一起,似胖乎乎的小娃娃,调皮地把双手合十;椭圆形的叶片上涂了一层浅浅的粉红,在风中舒展着柔嫩腰肢的,是芹菜苗呢。
是陶渊明的东篱下吗?是我的菜园呢!伏案久了,头昏眼花,腰酸背痛,索性把书一合,和妻携手信步而行,不觉又到了菜园。伸一个长长的懒腰,深深地吸几口掺合着青菜味的清新空气,俯身,小心地拔掉苗间的细细杂草。地头,一丛野豌豆正绽放着紫色的小花,数朵蒲公英在灿然地笑。于是,身心为之一爽,疲惫顿消,一种诗意便在胸中滋长。
是我的菜园吗?是学生的教室呢!放学后,学生到办公室问题,有时找不到人,便会笑着说:“走吧,老师在他的菜地呢!”学生寻到了菜地,我拍拍手上泥土,蹲在地头给学生讲起题来。讲者眉飞色舞,兴奋处,以指当笔把地当纸;听者目随师手,嗯嗯连声。老师问:“懂了吗?”学生答:“懂了。”有一学生忽然喊道:“老师,您怎么把菜拔掉了?”我低头一看,可不是,几株芹菜苗被我拔了下来。心中不免有几分懊恼,可一看学生那舒展的眉头,心中又有几分喜悦。地里,菜在争肥竞绿展叶吐须。是环境的影响吧!在菜地讲题,学生的悟性都提高了呢。
种菜时间久了,我才发现,种菜和我教书有着许多惊人的相似之处,我们都是用感情和爱去播种希望的。菜园里喜人的辣椒、韭菜、白菜、大葱等,都经过了播种、浇水、施肥、除草、除病虫害等一系列的种菜程序。而我的同学们,现在不也正在接受这些过程吗?我每天向他们传授知识,教他们为人之道,解他们生活之难,指出他们的过错并促其改过。
看见一片泛黄的彩叶,我会想着要为它消除病虫害了;发现一个思想病变的学生,我得赶紧对他耐心进行开导;菜园里的杂草,我会毫不留情的拔掉,学生出现的错别字,我也会坚决的把它消灭掉。这些共通之处,让我热衷教书,情系菜园。
在微风拂面的黄昏,看着满园碧绿的蔬菜,心里实在充实。感觉教书就像种菜一样,要不断地付出自己所有的感情和爱。我想,人一生可以不会教书,也不可能人人教书,但要学会种菜,并从种菜中去悟出点什么!种菜如育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