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什么吐露内心想法的欲望了。看着长发散落,面容憔悴的他,我由心里好奇是什么使他坚持下来。他像上次一样僵硬地笑起来,露出两排黑白分明的烟牙:“你咋又来了,是不是我申请的事情有转机了,哪个领导派你来的?”
我努力让自己笑得很温暖:“今天我是代表中央的领导来了解情况的,你的事情上面非常关注。”
“真的吗?”他天真地笑了,满是皱纹的脸好似将枯萎的花儿舒展开来。
我感觉得到他卸下了防备,故而高深地顺着说下去:“你今天只要好好配合我的调查就好了。”
“好,好,同志,有你这句好就好,我把事情从头说起吧。”他把腰板绷得很紧,仿佛是对待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那天是我收账的日子,天气还很差,倾盆大雨说下就下了,还好我的猪肉铺子客源很稳定,生意一向很不错,特别是猪头肉卖得最好,有个姓李的老太太就经常来我这儿买,每次都买很多,多到她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时间长了,我就开始怀疑……”他似乎沉醉在过往的琐碎里,眼角里包含着柔情。
我怎么可能有闲情陪他回忆,眉头一挑:“老家伙,你玩我?”
老头又恢复了紧张,忙到:“同志,对不起,人老了脑子不好使,我好好说。”老头的双手绞在一起,眉头也打成一个结。又开始陈述:
“当我算好最后一笔账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收拾好东西锁好铺子就离开了。当我在马路上发动汽车的时候,一个身穿赛车服的男的骑着一辆摩托车载着个女的晃晃悠悠地朝我飞了过来,嗯,对,他骑得很快,我感觉那辆摩托车的车轮都飘起来了。雨点跟石子似的砸得车窗嘭嘭地响,我好像是揉了一下眼睛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摇晃和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我睁开眼就发现骑车的那个男的已经趴在我那只剩一把雨刷器的车窗上了。我怕的要死,大晚上怎么也能碰到这种事?过了一会儿,我看他也不动弹,就打电话报警了,直到后来警察来了以后我才想起来要打电话叫救护车。之后因为跟警察回警察局录口供就到这儿来了。我说,同志啊,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工作人员都穿的跟在医院一模一样,不瞒您说,我老伴住院的时候我也经常在医院里跑上跑下,虽然后面治疗不成功,但是我现在看到穿白褂的都感觉非常的亲切……”
我不耐烦地冲他点点头,说:“没什么事了,你很快就能出去了,到那时候你可别想这里了。”随后我也不理会他的叨叨,拿出记录本工整地写道:7月8日晚上7点半,陈某因饮酒驾车,驾驶一辆白色面包车高速撞上一辆白色摩托车,摩托车车主受轻伤,摩托车后座上车主的女朋友银高速撞击飞出致死。
我拧上笔盖,与老头我了握手便在他满是希望地注视下抽身而去。走出精神病院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喂,局长啊,没事,那老家伙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在精神病院里,恩恩。贵公子的身体好些了吗,哎,到时候再找一个更漂亮的女朋友嘛。这也不能怪他嘞,都是酒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