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榛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甚至天空中连星辰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在哪,摸了摸头,头上肿着一个大包,想不起是为什么出门了,又怎会莫名其妙地躺在荒郊野岭。四周的鬼魅声音,叫他害怕地直发抖,他并非胆大的男生,只好扶起单车,迅猛地往家的方向赶去。
孟榛第一眼看到许梦瞳,是那次去画室经过她的家门。那是几个月前,他想起拉在画室的画笔而赶过去拿。而她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正在浇爬满阳台的爬山虎,绿色盈满孟榛的眼睛,他放缓了车速,看到许梦瞳抬起头来,咧开嘴,唇边是淤青一片,却是那样纯澈地冲他笑了。
那个笑容,随着车轮的滚动而远去,孟榛的目光却未能收回,他好象是被施了魔法,一头撞在了远处的电线杆上,摔得浑身疼痛,脑袋上挨了重重一下。吃疼地抬起头,再去看那个阳台时,那个女孩子已经不见了。
那次,孟榛受了不轻的伤,连去医院一周后,总算痊愈,可心底却有个女孩子一直在拨弄他的心房。房门一开,跑进来,未合上,又娇笑着跑了出去。
他已经是第四次梦见她了,梦里面,她先是莞尔一笑,继而,神色变得惊恐无比,伸出一双细如火柴棒的手腕,喊着,孟榛,救我!
孟榛醒来时,才发觉自己趴在袁野惠的桌子上睡着了。睁开眼,看到袁野惠正趴在自己的对面,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孟榛脸上微微发热,轻轻颔首道,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我们讲到哪里了呢?
袁野惠温吞一笑,孟榛的睫毛,可真长呢,好看。你成绩又是这般好,又听说,你画得一手好画。若是在我们班里,定是会被班上那群女生围得跑都跑不出来的。
语罢,咯咯地笑了起来。
孟榛打断她,喏,我们看这个方程式……
“孟榛哥哥可有女朋友呢?”袁野惠毫不掩饰地问道。
“没有啊。”孟榛老实地回答。
“那野惠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她握住他的手掌,目光毫不避讳。
孟榛的眉头锁了三秒,舒展开来,同时舒缓的还有他唇边的弧度。
——好啊。
原谅孟榛,原谅他害怕那个梦里的女孩子侵蚀掉他喜欢别人的能力,他必须试一试。何况袁野惠是个识大体又开朗体贴的漂亮女孩子,即便不能喜欢上,与她说,还是能退居为朋友的吧。
与袁野惠在一起,真的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呢,她的肚子里好似有说不完的话,有趣的事加之用她可爱的方式说出来,会让少话的孟榛开怀而笑。孟榛没再骑车经过那个长满爬山虎的阳台,因为他再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子。他甚至对那个梦起了怀疑,他翻了梦的解析,却无法从那些生涩的字眼理论里得出任何答案。
那次,不是后来被检验出脑震荡了么?或许是幻觉,就连后来一直出现的梦魇里的少女的脸,也是幻觉。
救她么?呵呵,他何必以为自己是超级英雄,能解救别人于水深火热之中呢?他不过是一个需要爱情的男孩子而已。
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载着袁野惠到哑巴弄堂买章鱼小丸子吃。哑巴弄堂里,有各色的小吃。他虽然不热衷,但袁野惠喜欢,他便也跟着吃。
袁野惠一边啃着丸子,她的吃相其实并不淑女,可是在孟榛面前,她总是尽量地慢。她一边用胳膊肘碰碰吃得仔细不说话的孟榛,找话题与他说。
“孟榛,你想不想和我上床。”
孟榛顿时被丸子呛到,吓得袁野惠丢掉塑料杯子使劲捶他的背,心下委屈地解释道:“你可别觉得我是个轻浮的女孩子嘛。我只是想问一下,我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不是都有那个心思。”
孟榛摇头如波浪鼓,从小身为妇产科医生的母亲就向他灌输了不少关于自制关于责任关于女性怀孕的种种后果,他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心思的。他才16岁,袁野惠也才16岁,他们还有锦绣一般的未来。
“可是……”袁野惠神色疑惑,“我们班有个女孩子怀孕了呢。她可真不自重。”
怀孕。这个词对于16岁来说,太过得沉重和肮脏了。孟榛皱了皱眉头,继而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不好,不讨论这个,我们去买菠萝吃吧。
可是孟榛的脑海里,却像是打了一个死结,没有来由的,越来越混沌,混沌,直至黑暗。
袁野惠坐在孟榛的车座后面,娇笑着抱住了他的腰,蛇一般的手缠上来,她说,孟榛你晓得么?那个女孩子,昨天,她被人从二楼的楼梯上推了下去,流了一地的血。
孟榛似乎觉得自己的大脑被猛地敲了一下,手脚不听使唤,龙头抖动,直撞到了电线杆上。伴随着袁野惠的一声尖叫。
孟榛的脑袋又被猛地一击,疼痛无比,无数剪影般却又不成整体的图象途径大脑,他在眼前一黑前,看到不远处冲他咧嘴笑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