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在电视机前,等你
我躺在柔软的沙发里惬意地伸长了腿,左手托着银盘,右手举着叉,将美味鲜艳的水果沙拉毫不客气地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电视机仍旧在孜孜不倦地播报着乏味的广告,我等的节目尚未到来。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我翘首期待的节目终于来到,准确地说,应该是你终于来到——许鞍辰。电视上的你微微发福,皮肤黧黑,早已不是多年以前那个珠玉般温润的翩翩美少年,但是习惯性地纠蹙眉毛,挺立的鼻梁以及深邃到无垠的瞳眸没有丝毫改变。
你英姿飒爽地出现在申城的晚间新闻里,男主播磁性浑厚的声音配以你功绩卓著的“战地”实绩以及那个手执话筒眼睛从未离开过你身的美女记者那些恰到好处的小提问,我觉得你想不出名都很难啊。。
果不其然,第二日打开晨报,醒目的标题是——《青浦男子劫持女友8小时谈判专家解救成功》,是大篇幅极具煽情却也不失严谨的文字。文中详尽地介绍了你在与挟持人质的歹徒对峙的八个小时里是如何逐步打开对方心结最后成功地以和平方式解救人质制伏歹徒。报纸最上角配的照片是一身冷凝的黑色西装下不苟言笑的你,愤怒的头发,紧抿的嘴角,眼睛炯炯地直视着前方。远方有什么呢?我想应该是那个漂亮的女新闻记者吧。电视上,她如画的眉目没有一刻离开过你,而你仿佛也深陷在佳人桃花般的笑靥里无法自拔,以我认识你九年的资历,我的确是这样断定的。
2.如何抗拒,道明寺+花泽类
哦!九年前,那时的你诗情满腹,在江南缠绵冗长的雨季里给校花涂抹着动人的诗句,那个骄傲的女孩当时是多么的不可一世啊,虽然你在这所中学也算小有名气但还是无法逃脱一般男生的命运,情诗被当众撕成碎片洒在校园的鹅卵石路上,为了校园洁净的环境你不得不弯腰一个个拾起它们再投进路边的垃圾筒里。
那个倨傲的女孩,就是我。
事实上,你捡完纸片后并不是像其他男孩一样从此见我如见蛇蝎,退避不及,反而在放学后将自己的书包扔在了我的桌子上,也不管我的极力反抗便拉起我的手往外冲,那刻,我算是见识到了你削瘦的身体里确有牛般的力气,你拖着我来到校园南边的一处墙角,用胳膊抵着墙将我霸道地圈在了你的臂弯下,这是多么肥皂剧的桥段呀。但是2001年的春天,肥皂剧鼻祖《流星花园》还未传进大陆,我也没有见过道明寺。彼时,你急促的鼻息不均匀地喷洒在我的脸上,那一刻,我闻见了从你头发传来的幽幽发香,就因为这个,我在心底宽宥了你的鲁莽,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但是何必去想呢。我挺直了脊梁看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却在我睁圆的眼睛下丧失了继续桀骜的勇气,颇有几分颓丧地松开了手,只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你走吧。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是极度的失落而非如释重负的轻松,便愤愤然地抛下了一句:丑人。提着裙子跑开了,当然,最后我还是没能走开,因为你竟然旋即放声痛哭起来,老实说,我是极为鄙视男生不争气流泪的,但是你的哭声不但没有让我感到厌恶反而有种疼惜的错觉。我只能转身向回走,给你递了手帕,给你借了肩膀,你也聪明地顺水推舟紧紧地将我拥在了怀中。
没过多久,我便在电视上看见了忧郁美男花泽类,杉菜抱着悲伤脆弱的类时我很自然地想到了你,许鞍辰,你真是个先知,用一个道明寺加一个花泽类,彻底将我击败。
3.普希金曾经回来过
我的骄傲很大程度上源自美满富裕的家境以及自身还算聪颖的脑袋,所以当爸爸告诉我他要带着小阿姨和妈妈离婚时,我只觉天旋地转仿佛被墨堇的牢囚困得就要窒息,而那段时间却也是我们感情刚刚开始的时候,花季里对一切事物都保持着少女善感心灵的我开始自闭忧郁起来,不再愿意让你来我们家的独式公寓接我上学,不肯和你一起去风景诱人的乡村辨识各类植物,也渐渐习惯冷漠地拒绝着你愈加宠溺而密匝的关怀。
在那个时候,还有什么比父母的离异更让我感到阴森可怖的事情呢,而对于母亲我是多么的愧疚,倘若不是我要学那该死的琵琶便不会请家庭教师,倘若不请家庭教师,这个被我亲切地称为小阿姨的女人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到父亲。于是我每日都要在深深地自责与疼痛中泅渡,而你不仅是力大如牛,那绝强的拗劲也充满了十足的牛气。你向老师提议坐到了我的身边,每节课上课之前总是帮我从杂乱的课桌抽屉里找出该用的书本;周末便带着我一起去城郊爬山以消耗浑身使不完的力气,精疲力竭时总是你背着我踩着夕阳的余晖下山。父母的离婚协议书签订的那日,我像个疯子般站在广场中央嗷嗷直叫,嗓子喑哑得已哭不出声音,泪珠却是滚落得最汹涌的一次。
深秋的夜晚寒风阵阵,我们坐在街心花园冰冷的花坛上,你将我的脑袋按在你的肩膀,手臂环抱着我耸动不止的肩,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将会过去,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你就这样一遍遍不厌其烦地为我朗诵着普希金的诗歌,冷风也凛冽地灌进了你的喉咙,翌日你扁桃体发炎,嗓子沙哑得比我还厉害。我们开始转换角色,校医院里,我陪着你打着漫长的点滴,也为你悠悠地朗诵着《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后来,妈妈打电话告诉我,原来小阿姨根本就不是和爸爸最近才相识,事实上在未教我弹琵琶之前她已经做了爸爸两年多的情人,而那时的我之所以对琵琶突发地感兴趣正是因为生日里爸爸送我的礼物是一把琵琶。
4.爱情累了,来个中场休息吧
高中三年里我们相亲相爱羡煞了旁人,你是我的爱人、兄长、甚至于父亲,后来的分手却是极为仓皇不堪的。前人总是说初恋的结局大多无法完美,因为是人生的第一份遗憾,所以更加铭心刻骨。
高考填志愿时虽然你照着我的志愿书闭着眼抄了一遍,但结局却是你成功的去了申城,而我来到祖国的大公鸡头上——佳木斯。黑龙江真的是比传说中的冷还冷啊,从南国来的我隔了许久方才适应这里的气候,而呆久了繁华申城的你也愈来愈粗心,连我在北方大病了一场你都不知道,当我忍受不住生病的痛苦给你打电话时,电话里竟然有甜美女声告诉我:许鞍辰在洗澡。
你没有姐姐妹妹,普通的女性朋友又怎会连你洗澡都站在旁边,我唯有按下接听键将手机卡也抽了出来扔掉,大病中的人总是比平日更为脆弱敏感,又寻得一家公用电话拨了过去,通知你,我们分手。是通知,不是商量。
你并没有反对,更没有像儿时那般没出息地哭泣,如此,分手便真成了分手。我开始在校园里物色与你一般容颜的男生,于是马余柯出现了,他不会写情诗,不会朗诵《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但是他可以在我需要他的任何时刻出现在我的面前,而这一点,恰恰是你无法做到的。与其说爱情没有了,不如说我们的爱情累了,需要中场休息了。年少时总是恣肆地挥霍感情,以为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却忘了世间万物总是要遵循质量守恒定律的。
后来常常不经意地想起你,那些生命中的过往男孩总是可以找出一两点与你相仿的地方。终于再次见到你,一次执案过程中你不幸被犯罪嫌疑人推下楼梯摔得头破血流住院时,我就在你的隔壁病床,我所患的疾病与分手那年的一模一样,头痛、高烧、全身无力,而一直昏迷的你竟然偏执不倦地从唇畔倾吐着三个字,模糊得没人可以听清,但是我怎会辨不出来,那是——沈千岚,我的名字。
没有学肥皂剧里煽情的桥段,握紧你的手说我在这。事实上,我看了一眼头部裹了一圈又一圈棉纱的你后,挎起自己的包飞快地跑出了医院,而你的手自是由其他女孩握紧。站在申城的万丈苍穹下,阳光锐利地射入我的眼睛,生疼。我已没有理由再为自己的罪愆开脱,多年来一直不敢直面的事实是,从来就没有那个电话,那不过是我给你的莫须有罪名,生病高烧便堂而皇之地放肆乖张起来,所以当马余柯提着南国的菠萝蜜来病床看我时,我告诉他我的男友背叛了我,我伏在马余柯宽厚的肩上涕泪流涟,而我的手机尚无一条拨号记录,没电已三日。
5.和谈判专家的第二次牵手
许鞍辰,是不是做错事总是要遭到报应的呢?倘若果真如此,那么这些年来一直将你铭记算是对过往青春里的那次疏狂最严厉的惩罚吧。
毕业后我只身来到申城,来到你所在的地方。第一份工作是在报社当社会新闻记者,利用职业的便利很快便掌握了你的消息,犯罪心理学毕业的你顺利地在当地的警察局当起了谈判专家。而第一篇让你声名鹊起的新闻报道正是来自我的笔下——《谈判专家吟诵普希金诗歌拯救轻生少女》,我起誓这篇文章是我用了最澄澈最洁净的灵魂为你唱的一曲虔诚颂歌,在书写这个报道的过程里总是泪不能抑,你也曾经对我吟诵普希金的诗歌,而那时的我不过十五六岁。
用的是笔名发报道,你一直不知我就近在你身畔,看着你与第四任女友分手时,我很想知道上苍是否还肯眷顾我这个曾经的坏女孩。彼时的我已转战电视台,2009年6月的一天,在这个城市的一间旅馆内,因为情感问题,一名男子拿刀劫持其女友,在与警方对峙了8小时后,经过你的策略性攻心,犯罪嫌疑人被抓获,人质安然获救。我揣着金色话筒一身素裙浅笑嫣然地站在你的面前采访你。
很快,你错愕的面容就转为火花溅溢的瞳眸以及掩饰不了的颤音发声。
啊!上苍到底还是眷顾了一个诚心忏悔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