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上顾家谦之前,美枝有过一段烂泥一样的生活。有很多男人给她爱,但都给不了她希望。
岁那年,美枝和一个叫小武的男孩恋爱,他们和所有在这个年纪早恋的孩子一样,怀揣着大把的明亮和纯净,单纯而盲目地喜欢着对方。后来,小武为了美枝和一个混混打了一架,那个混混在美枝的屁股上摸了一把,小武就把对方打残了,血流了一地。
那时还小,在美枝看来,都是无畏的仗义和英雄气概。小武伤了人,警察和黑道都开始找他。美枝就带着500元钱和小武一路南下,去了广州。他们住在潮湿的地下室里,除了一张床,别无其他。
小武不能出去工作,美枝就去街上发传单,20元一天,顶着烈日一发就是一天,很辛苦却赚不到几个钱,窘困的时候,他们把一个馒头分成两瓣来撑着。后来,美枝去了夜总会,被各种男人灌酒和占便宜,但生活依旧窘迫,有时,她会把客人剩下来的东西打包回来给小武。美枝常常坐在床沿,看小武蹲在一堆凌乱的被褥里,狼吞虎咽。他的脸上是很深的漠然,眼神苍白,贫困和逃亡已经让年少俊秀的他变得面目全非。他们都被这空洞贫穷的生活压得透不过气来,想要找一个出口,却又越走越黑。后来,他们常常厮打在一起,从床上到地下,美枝使劲揪扯小武的头发,小武就一下一下地揍她。他们一声不吭地挣扎着,直到累得瘫倒,然后又纠缠在一起,不停地亲吻和做爱生活是一口巨大的黑洞,他们被迫沦亡其中。
美枝陪的第一个男人,是个清瘦的戴眼镜的男人。当他把美枝剥得一丝不挂时,嘴角浮出了残忍的微笑。那一刻,美枝突然绝望地想,她和小武有过的美好感情,都一滴不剩地被晾干了。除了彼此怨恨、厌倦、扭打,就是很深很深的贫穷和绝望。
二
顾家谦是第三个帮美枝做流产手术的医生。美枝坐在他面前时,纤瘦的手指一直夹着烟。她早已习惯了别人厌恶的表情,她用大红大紫的衣服把自己裹起来,抹很浓很浓的妆。这样的扮相走在广州的街头,一眼就能被人看出“职业”来。有更多轻浮的男人会摸她的臀,伸向她的胸口,而小武再也没有为她去和别人拼杀了。
顾家谦没有像别人那样阻止她抽烟,只是轻轻地说,会有点疼。
美枝不置可否地侧过头去,不想看顾家谦的脸。他是个好看的男人,自信笃定的眼神,干净温和的脸。他的动作真的很轻,器械进入的时候,小心翼翼。这让美枝有想流泪的冲动,很久很久以来,没有一个这样善待她的身体了。
美枝也想过离开小武,但除了她,小武一无所有。他要用她挣来的钱,抽烟,吃饭,生活。
三
美枝坐在医院门口的石阶上抽烟。眼泪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喷薄而出。妆花了一脸,人人侧目。她早已没脸没皮,无所顾忌,只是抽烟、流泪,依旧贫穷、苍白。
有个男人从她身边走过,然后又返了回来——是顾家谦。他递纸巾给她,说,我请你吃饭吧。他为她点了一份鸡汤,说,你太瘦了。
从这个男人身上折射出来的美好,让美枝羞愧了起来。那一餐他们吃了很久,美枝要了很多东西,然后用筷子在菜里夹来夹去。顾家谦看出她是在有意拖延时间,也看出了她好像不太愿意回家。他说,我有一间宿舍,空着
美枝迅速地说,那我们走吧。
美枝就这样从小武的生活里不声不响地消失了。美枝住进了顾家谦的宿舍里,一个人,顾家谦不住这里。美枝开始正常的作息,穿棉布裙和帆布鞋,清汤素面,然后抱着书包去上夜校。美枝能看得出,顾家谦是喜欢她的,像很早以前小武喜欢她时一样,很柔软很疼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