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夜已更深,央央搀扶着钱开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没过多久,钱开的腿部又开始流血,他们踉跄前行。终于来到了有人住的地方,央央见人家的屋檐下挂着几件衣服,便偷偷地取下一套男装,递给钱开说:“换上吧,浑身都湿了,裤子又被血染了,待会儿进城别吓着别人,改天我买套全新的还给他们。”
进入城区后,央央拦了一辆的士,陪钱开去医治腿伤,出租车按照钱开的指引,在一家医院门前停下。央央忙想跑去挂号,但钱开一把拉住她:“千万别去,我这是枪伤,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想现在就被抓起来,你先回去吧,别让你父母牵挂!”
央央哪里肯依:“那好,我先陪你做完这件事再说!”钱开犹豫了一下,接着默不作声,显然是默认了。
央央扶着钱开来到住院部三楼,走进一间病房。这时,一个中年女人流着眼泪迎了上来:“弟弟,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得正好,爹快撑不住了!”
央央扶着钱开来到一张病床前,病床上躺着一个浑身裹着绷带的老人。央央一眼就看见放在床头柜上的病历单,“烧伤”两个字眼一下就跃入她的眼帘,她突然想起了河边钱开给她讲的那个故事,心里蓦然一惊:钱开讲的那位老人就是他的父亲!
钱开打开密码箱将一撂一撂的人民币高高地堆在床头,然后随手拿了几撂放在他爹的眼前说道:“爹,您看我没骗您吧,你救的那位大哥终于筹到了钱,又变卖了所有家产都拿来救您来了,他现在正在火车上往这儿赶,估计明天就能来看您了,这钱是他提前汇过来的。”
怕父亲不信,钱开又随意抽了几张“老人头”展开凑近父亲的眼睛:“爹,您当了一辈子出纳,应该认得这些都是真钱,您看这‘老人头’水印,还有‘金线’……咱家都是些穷亲戚,您儿子没用,一下子也挣不来这么多钱,这下您应该得相信俺以前跟你说的那些话了吧。”
听到这些,老人陡然来了精神,似乎有话要说,钱开忙把耳朵凑过去。尽管声音十分微弱,但就连站在一旁的央央也听了个清清楚楚,老人断断续续地说道:“儿啊,这钱咱还得还给人家,他能有这份心俺就知……知足了……俺要的就是他这份心,这份心啊……”老人说完这些就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爹——”钱开仰天一声长嚎,那凄厉而幽怨的声音划破了夜空,接着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7
钱开醒来时,一对冰冷的手铐铐住了他的双手。他脚上的枪伤引了医务人员的警觉,于是报了警。
经过初步的医治后,警察准备带走他。央央望着憔悴不堪的钱开,禁不住泪水涟涟,突然,她猛地抱住钱开,说道:“放心,只要有我在,你就会没事的。”接着,她突然压低了声音,悄悄地对钱开说道:“千万记住,什么也别承认,我自然会处理好这件事!”钱开对央央说:“把那些钱带回去,替我还给你父母,我本来就只是想借来让我爹看看,让他老人家走的安心……”“嘘——”央央用眼神示意钱开轻声点:“钱我已预先藏好了,如果让警察发现,对你不利。”
央央回到家后,将密码箱放在沙发上,见女儿突然归来,正六神无主的朱白石夫妇惊喜不已。央央面无表情地说道:“钱对你们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
接着,央央将事情的经过细细地述说了一遍,然后要求父亲配合帮钱开脱罪,否则她永远也不会原谅父母。朱白石听完,神情异常地久久怔在那里,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朱白石和央央来到关押钱开所在的公安分局。前些天那个执行任务的警察正在对钱开进行讯问,见朱白石来了,忙说道:“你来得正好,这小子嘴还真硬,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
“他本来就没做什么坏事,你让他承认什么?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只是瞒着父母一道出去游山玩水去了……”央央说完,不禁面色绯红。
“
“孩子们不懂事闹着玩儿呢,这其实是一场误会,误会。”朱白石赔笑道。
“闹着玩!”警察突然拍着桌子站起身来:“你们拿法律当儿戏是不是?告诉你,不管找什么借口,你们两个总有一个要留下来,我们已正式立了案,你总得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好,我留下,留下……我知道,妨碍执行公务嘛。”朱白石又满脸堆笑。
朱白石被拘留了十天,从看守所出来那天,乌云来接他。看着消瘦了不少的丈夫,乌云说道:“老公,你这又是何苦呢,我问过律师,他说你只要一口咬定不放,钱开那家伙至少也得坐个十年八年牢的!”
“住嘴!”朱白石突然有失风度地抽了乌云一个嘴巴,独自走了。乌云委屈地捂着脸,她怎么也弄不明白,一向温顺的老公为什么突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秋风飒飒,暮霭沉沉,半山腰上的一座新坟前立着一个男人,他抚着墓碑,缓缓地跪下:“大哥,我对不起你……”男人完全沉浸在一种深深的悔悟当中,全然未能察觉到不远处的树丛中还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那个躲藏着的人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肯定就是父亲生前苦苦等候的被救之人,但经历了这么多,这个叫钱开的年轻人已然成熟,他想为那个名叫朱白石的男人永远地保守这个秘密,于是心里默默地对着躺在地下的父亲说道:“爹,您安息吧,那位大哥看您来了。”
8
办完父亲的丧事后,钱开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准备去打工,父亲住院期间的费用已让家里负债累累。央央将他送上火车,对他说:“记住,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说完,冲他扮了个鬼脸跑开了。
火车徐徐地开动了,钱开心里颇不是滋味,央央活泼可爱的形象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这时他突然收到一条手机短信,是央央发来的:“请往你的后座位看……”钱开刚转过头去,突然后座伸出一张戴着八戒面罩的“鬼脸”来,吓了他一大跳。那人揭开面罩,竟然是央央!
“你是怎么上来的!”
“嘿嘿,你从八号车厢上,我就从七号上,这火车又不是你一个人能坐!”央央满脸孩子气:“哼,许你出去打工,就不许我自食其力呀。”
晚上,朱白石夫妇收到女儿央央发来的一条短信:“爸,妈,我跟钱大哥到上海打工去了,现在已在火车上,请你们放心,女儿已找到她心中最重要的东西,这是多少金钱也换不来的,女儿这辈子绝不会放手!”
看完短信,乌云哭丧着脸说道:“老公,这下我们可赔大了。”
朱白石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她的选择是对的,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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