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故事:午夜慈善家

 
中篇故事:午夜慈善家
2015-07-15 01:04:04 /故事大全

夜落下来,像一只厚重的胶皮袋盖在城市的头顶。

收摊儿后,马午没往家的方向走,而是拐到正义街。他馋羊杂了。羊杂是皮城最有名的小吃,马午虽然不是皮城人,但和大多数皮城人一样好这口。当然,并不是每天吃,羊肉价格噌噌上蹿,羊杂也不甘落后,天天吃哪吃得起。马午每周吃一次,某些特殊的日子,会趁机犒劳自己一下。

那个晚上没什么特殊,马午只是馋了。如果非要寻出些不寻常,无非是比平日多收入了100元。还有就是回老家的赵玉琴回来了。不用掐指都算得出来,她走了11天,算得上是久别重逢。

马午常去的是老杨羊杂店,稍远了一些,其实也就隔两道街,骑三轮用不了10分钟。老杨羊杂店生意好,平时都得排队。马午不用排,他收摊儿晚,到羊杂店差不多就10点了,往往是最后一拨客人。比如那个晚上,除了角落的一对男女,再无他人。马午随便坐下,点了一碗羊杂两个烧饼。

像往常一样,马午埋下头,咬一口烧饼,就一口羊杂。不是什么大餐,但马午很享受。吃得也慢,不想囫囵吞枣地糟蹋了。吃到碗底,马午的目光被咬住,跳了几跳,然后,一动不动地盯住那块粉红的肺片。没错,肺片上趴着一只苍蝇。虽然已然变形,但马午还是识到它的真面目。马午在乡下生活多年,对这种东西实在太熟悉。偶尔掉到碗里,挑出去就是,并不当回事。可现在不同,他花钱买的羊杂,却吃出苍蝇,还是生意兴隆的老杨羊杂店。马午思量数秒,招手叫来服务员。说到底也没什么大不了,肯德基麦当劳那样的店都能吃出苍蝇,羊杂里有只苍蝇还不是正常?马午不想闹大,也不是能闹大的人,他吃过的亏够装几麻袋了。服务员低声说,你稍等,端起碗进了里间。片刻,一个中年男人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男人给马午道歉,说,晚上的单全免。你看行吗?男人脸上挂着适度的微笑。不但免了,还送了一碗,马午还能怎样?他不是寻衅滋事的主。

马午吃第二碗的时候,进来两个客人。马午瞥了瞥,也只是瞥了瞥,是两个男人。坐在马午左边靠后的位置。长相年龄,马午都没在意。白捡一碗羊杂,马午的心思都在这上面。

第二碗,马午吃得快了些。碗见底,他重重地打出一个嗝。嗝的声音过于响亮,他有些慌,忙扯了块餐巾纸,借拭嘴掩饰。马午离开时,服务员快步过来,让马午慢走,谢谢光临。声调非常悦耳,马午冲她笑笑,竟有些不好意思。

马午发动着三轮车,回头瞅瞅,刚才服务员还站在门口,此时门已经关上。马午想,女孩早盼着他离开了。

马午住在二环外,那里房租便宜。从羊杂店到家差不多50分钟。马午比往日开得快。第二碗让马午耽搁了20分钟,得补回来。当然晚一点也没什么,赵玉琴顶多责备他不着调。马午急于回去就是因为想赵玉琴。羊肉大补,两碗下肚,马午火烧火燎的。

从正义街拐到平安路上,走了也就几百米,后面传来鸣笛声,马午连同三轮被硕亮的光环罩住。马午放慢速度,往边上靠了靠,一辆面包车擦着三轮车驶过,吓马午一大跳。马午想司机准是个新手,不由得暗暗骂娘。对方似乎听到马午叫骂,面包车往右一拐,挡住了三轮车。接着三个人跳出来。马午心里咯噔一下,正欲堆上笑解释,大麻袋扣下来,眼前顿时一片漆黑。马午叫了一声,脸上重重挨了一拳。马午还欲挣扎,后背挨了一脚,整个人倒下去。对方极其利索,不等马午再反抗,就把马午塞进车。马午脸颊小腹同时挨了几拳,一个声音威胁,如果再叫,现在就把他的脑袋敲烂。

马午不再挣扎,也不再叫喊。他在车上,叫喊也没用,只会招来踢打。最初的恐惧过后,马午稍稍冷静了一些,虽然心仍怦怦乱跳。显然不是因为他骂了他们,他们就是冲他来的。他被绑了。电影里常有这样的场景,马午爱看电影,见得多了。可……那些被绑的人,要么是大老板要么是得罪了人,马午不过是卖炒货的,绑他能有什么油水?得罪人就更不可能,在市场里,马午脸都没和人红过。马午问他们是谁,又招来一脚,同时喝令马午闭嘴。马午就闭了。

嘴闭了,脑袋却更加闹腾。马午快速检索近来的事,试图能和晚上的遭遇搭上关系。想了一圈,没有任何结果。没油水,又没得罪过谁,他们干吗……马午脑里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整个人筛糠一样抖起来。没错,一定是这样!炒货摊隔壁卖鸡蛋的王胖子经常讲,不法分子专门劫单行路人,割掉肾把人随便丢到什么地方。一对肾值好几万呢。马午没什么宝贝,唯一可夸耀的就是有一对好肾。四十几岁的人了,和毛头小伙没什么两样。可……除了赵玉琴,谁晓得他的肾好?他们怎么就盯上他了?

手机响了,肯定是赵玉琴打来的。马午的胳膊挨了一脚,然后一只手伸进来,把手机摸走,声音便断了。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把他拉到什么地方。车停住,那几个人拽出马午,半架半拖。就要动手了。一针麻药下去,他就是死猪一条。等他醒来,肾已经没了。他被丢在荒郊野外或某个废弃的桥洞下,待被发现,人已经咽气。这么个死法也实在窝囊。马午不知恐惧更多还是委屈更多,呜呜哭起来,拖架的人骂稀松货,不让马午出声。马午想反正逃不过死,索性放声大哭。后颈重重挨了一下。马午没有刚才那么听话,哭声更响。

凭感觉,马午知自己被带进了房间。他听到拖凳子的声音,接着被摁着坐下去。干吗不直接把他扔到床上?等操刀医生吗?马午的哭声小了些,他试图辨析出点什么。至于什么,自己也说不明白。几分钟后,马午听到脚步声,有人进来了。罩在马午身上的麻袋也被慢慢扯掉。

劈面而来的光刺疼马午的眼睛,他本能地闭了闭,又慌里慌张地睁开。若不是肩膀被死死摁着,他肯定会跳起来。距马午两三步远站着一个人,个子不高,敦敦实实的。马午竭力想看清男人的模样,可目光麻麻花花的。男人突然挥挥胳膊,说声错了。男人离去时骂了什么,显然不是骂马午。

马午再次被麻袋罩住,接着被塞到车上。

马午大致猜出端倪。男人是头儿,绑马午的是男人的手下。目标不是马午,他们认错人了。不是冲着他的肾来的。马午稍松一口气,随之的疑问让他的心又揪起来。这些人怎么处理他?马午想不会轻易放了他,毕竟他看到了些什么。可是,他看到什么呢?什么也没看到。想到这里,马午开始哀求。对方起先置之不理,之后狠狠踢马午一脚,喝令马午闭嘴,不然就把他扔河里。

车再次停下,一个声音警告马午管住舌头。马午保证后,对方扯掉罩在马午身上的麻袋,猛推一把,马午跌在路上。马午反应还算快,就势一翻,爬起来甩步便跑。怕他们反悔再把他摁回车上。穿过十字路口,惊魂未定的马午回过头。没看到面包车,又左右扫扫,方蹲下去,大口大口地喘。

街上不时有车辆驶过,马午确信没任何危险了,方直起腰。他认出自己所在的路叫自强路,往前就是平安路。他们还够意思,把他送回来了。

除了惊吓,他没损失什么,至于挨了几拳踢那几脚根本不算事儿。人活一世,谁没个沟沟坎坎?这个夜晚的遭遇无疑是马午的沟坎,他撞上,又幸运地躲过。换句话说,他捡回命,其实是撞了大运。

更让马午意外和惊喜的是,三轮车居然还在原地。日他娘,半夜吃糖包,闭着眼喊甜哩。

回到家天还未亮。马午怕惊醒赵玉琴,轻手轻脚的,没想到赵玉琴在黑暗里坐着。马午刚站定,灯突然亮了。马午吓一大跳,往后闪闪,腰撞到方桌,桌上的暖水瓶晃了晃,马午及时扶住。马午叫,你干吗——?赵玉琴盯着马午,目光要刺到马午骨头里。而后没好气地说,我干吗?你说我干吗?马午定了定,向赵玉琴解释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为什么没接听赵玉琴的电话。当然扯了谎。那一切已经过去,就当做了个噩梦。他一夜未归,这个女人担心了,绝不能再吓她。当然也没胆量说,管住舌头,必须的。他有祸事,自然会殃及赵玉琴。赵玉琴半信半疑,还欲问什么,马午开始动手动脚。赵玉琴象征性地推马午一把,说她困死了。马午死皮赖脸说,我吃了两碗羊杂,怎么也得用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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