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又停电了。
望儿没起身,还是定定地看着电视机。
朱双喜把东西摆在写字台上,说:“去洗洗手,吃饭了。”
她飞快地跑出去,到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手。半路,她摔倒了,一声不吭地爬起来,洗了手,又飞快地跑了回来。她的膝盖擦破了,有丝丝血迹渗出,她却毫不在乎,眼睛里只有牛肉包子。
她活得很坚强,朱双喜想。
十个牛肉包子,望儿已经吃了五个了,还在吃。朱双喜停下来,观察她。他能感觉到,她已经吃饱了。他一阵心酸,心想:她一定是没吃过牛肉包子。
“你还有一个姐姐?”朱双喜问。
望儿想了想,点了点头。
“她在哪儿?”
她又想了一会儿,轻轻地说:“吃了。”
“吃了?”朱双喜吓了一跳。
她定定地看着门口,没说话。
“谁吃了你姐姐?”他又问。
她的表情越来越惊恐。
朱双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看见李有木木地站在门口,阴沉着脸,眼神很不友好,似乎要吃人的样子。他把朱双喜看得心里发瘆。朱双喜避开他的眼神,站起身,讪讪地说:“回来了。”
停了一下,李有面无表情地说:“晚上,我请你吃个东西。”别人请客,都说我请你吃饭,他说我请你吃个东西,显得有些古怪。
朱双喜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心想:不会是吃望儿的姐姐吧?
“回家。”李有硬硬地说。
望儿立刻站起身,低着头出去了。
这一家人都很古怪,朱双喜想。
下午。
正在睡午觉的朱双喜被热醒了。没有电,风扇不能用,屋子里很闷热。他光着膀子,只穿了大裤衩和拖鞋,打着哈欠去院子里乘凉。
院子里静悄悄的。
望儿坐在小木凳上,抱着一个小小的画板,看样子是在画画。她还会画画?朱双喜有些好奇,凑过去看。望儿拿着一截蜡笔,正在画一个人,一个直挺挺躺着的人,眼珠子很大,没有黑眼球。
“你画的是谁?”朱双喜问。
她小声说了几个字,听不真切。
朱双喜走到旁边,在一张躺椅上躺下来,继续睡午觉。
太阳像白内障病人的眼睛,挂在西南的天上,木木地看着地上的一切。突然,李有屋里头发出一声怪叫,简直不是人声,惊恐,低沉,撕心裂肺,让人毛骨悚然。
朱双喜一下就醒了。
叫声更瘆人了。
他跑过去,看见李有的妻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手怪异地扭曲着,双脚往外拧,眼皮往上翻,翻得只剩下眼白,没有黑眼球。李有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朱双喜目瞪口呆,半晌才问:“嫂子怎么了?”
“没什么,过一会儿就好了。”李有很平静地说。
他说得没错。过了一阵子,她慢慢恢复了正常,眼珠子翻了回来,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地走,还不时回头看一眼,表情很惊恐,似乎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她。可是,她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她害怕什么?
朱双喜注意到一个细节:她回头看的时候,不是平视,而是有一点俯视。也就是说,她看的那个东西个子应该很矮……
是个小孩!
是那个被吃掉的小孩!
朱双喜打了个激灵,仿佛被死神摸了一下,身体完全僵住了。过了几秒钟,他扭头看了一眼李有,发现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