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呀比
未家坪的人都晓得,建华与建国虽说是亲兄弟,但两人好像有着深仇大恨似的。谁也不理谁,谁也不服谁。
说到兄弟俩的积怨,还是当年分家时,爹娘多分给了老二建国两棵橘子树引起的。建华当时就有意见。爹娘跟他解释说,之所以多给建国两棵橘子树,是因为建华比他多分了一棵枣树。建华婆娘就嚷开了:还是两棵和一棵呀,一点儿都不公平!
就这么个事情,建华认为爹娘偏心,建国觉得建华小心眼儿。建华和建国,就有了隔阂。这个隔阂,一直到爹娘去世都没能消解。
隔阂归隔阂,建华和建国暗地里都攒着股劲儿要把对方比下去。为了不输给对方,兄弟俩都不敢偷懒,使出浑身解数辛辛苦苦挣钱。建华和建国的日子,就在互相攀比中一天天好过起来。
建国人年轻,心就大些,他觉得未家坪的世界太小,便在某年的正月,背起行囊到沿海打工去了。
建国走后,建华好像失去了对手一般,心里空落落的。尤其是听到有人说建国在外面四处碰壁混得不像样子后,建华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有时还自言自语道:小子,混得不好你不晓得回来呀。咱俩就在跟前比,看哪个比哪个强!
视线里没有了建国,建华的精神一蹶不振。
但是不到两年,有关建国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建国不是有一门木匠手艺么,他先是在一家装修公司打工,积攒了一些资金和经验后,他便邀了几个同伙,自己组建了一个公司,接了几笔业务,名气就渐渐大了,生意就渐渐火了。
这年春上,未家坪被建国带出去的年轻人,就有十多个哩。建国甚至还放出话来:要是建华愿意跟他去,说不定会给个小头目当当哩。
建华听了,愤愤骂道:小样儿,老子就是穷死,也不吃你一口饭!
该骂的骂,该气的气,建华还是坐不住了,也打算出去试试运气,却被婆娘拦住了: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要手艺没手艺,要力气没力气,出去打工哪个要你?
建华不服气:老子就这么输给那小子不成?
婆娘晓得建华的心思,但是事已至此,还怎么和人家比噢。
建华终究没出去打工,但也没就此罢休,他托了些关系,到镇上找信用社贷了笔款子,风风火火地办起了养猪场,专养瘦肉猪。建华打听清楚了,这年头瘦肉猪走俏,有多少销多少哩。
也许有了建国这个强劲的对手,建华干劲十足,养猪场就办得像模像样的,在他场里打工的人,都不下十个。
每天,建华一边伺候着猪,一边自言自语道:小子,你在外面捞大钱,老子也不见得比你差哩……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是三年。这三年变化很大,建国的公司因债务纠纷倒闭了,最后不仅没赚到钱,反而欠了一屁股账。建华的养猪场倒是一年比一年强,他早已成了远近闻名的养猪专业户。
建国回来了,像霜打了的茄子。
未家坪的人都私下里议论:这下建国是输趴下了,彻底翻不了身了……
建国的铩羽而归,只让建华兴奋了短短几天。几天过后,建华又觉得没一点儿意思了,他期待着建华能东山再起,到那时他们又能接着比下去了。但是一连几个月,建国都毫无动静,天天抱着手在院里无精打采地晒太阳。
急躁的却是建华,他不住地跺着脚骂建国:你就这么不经摔么!就这么认输了么!老子刚比出味来哩!
一个月光很好的夜里,建华头一回进了建国的门。建华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钞票丢给建国,说:这里有10万块,我借给你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建国捧着钱,嘴巴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建华打断了:我借钱给你不是发善心,是想叫你和从前一样,继续跟老子比哩!说完,建华撂下发呆的建国,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