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末年,武清县境内盗匪成患,他们打家劫舍,图财害命,令人发指。
却说武清城西有个大户人家,当家的名叫宋光先,为人忠厚老实,小心谨慎,从不招惹是非。而他的儿子宋耀祖却和他相反,整日在街上招摇,花钱如流水,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宋光先不知说了儿子多少遍,让他收敛一点,可宋耀祖嘴上答应,出门之后依然故我,心说,家里有那么多钱,那么多地,哪是一时半会儿能花得光的?
宋耀祖总在外面招摇,就被一伙强盗盯上了。他们要吃宋家这个大户。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强盗头子独眼龙带着十几个弟兄来到宋府,翻墙进院,正欲撬开房门大开杀戒,突然,宋府房檐之上响起了铃声,铃声清脆,吓得独眼龙等人一激灵。
铃声响后,一间大屋子里亮起了灯,房门一开,宋光先手捧着一口宝剑走了出来,冲独眼龙等人一揖手:“几位,深夜到访所为何事?”独眼龙是个练家子,武功虽然不高,可对付十个八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他把大片刀往空中一举,冷冷一笑:“所为何事?我们是来取钱的,识相的就把家里的所有金银都拿出来孝敬大爷,不然的话,你就会落个人财两空!”宋光先笑了:“原来你们是来拿钱的,我倒是没有意见,只是不知我这镇宅宝剑答应不答应。”说着,手中宝剑指向独眼龙。独眼龙一看,宋光先手中的那口宝剑果然不同凡响,绿鲨鱼皮鞘,上嵌七颗闪闪发亮的宝石,剑柄上还有两颗夜明珠,在月光下光芒夺目,宝剑的剑穗用金丝结成。先甭说剑,光这剑鞘就值万两黄金,真称得起是镇宅之宝了。看罢,独眼龙摸着山羊胡笑了:“看来这次真的没有白来,居然碰到这么值钱的一件宝贝。姓宋的,把宝剑交出来吧,免得我动手。”宋光先把宝剑一抖:“有本事就自己来取呀。”独眼龙急了,抡起片刀蹿过去:“看来你真是找死!”举刀砍向宋光先。宋光先身子连动都没动,只是将宝剑一竖,用剑柄指向独眼龙。就听独眼龙“啊”的一声惨叫,片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再看独眼龙拿刀的那只手,手腕已经折断了,疼得他握着手腕就地转圈儿。其他强盗一见,蜂拥而上,可还没到宋光先近前,手中兵器纷纷落地,手腕也全部折断。
宋光先收起宝剑,说:“告诉你们,我这口镇宅宝剑乃是干将莫邪所造,名为‘出鞘夺命剑’,刚才我只是用剑柄指了指你们,你们就伤成这样,如果我将宝剑出鞘,你们被剑锋所指,必会一命呜呼。今天我先饶你们不死,下次若再敢来,我定宝剑出鞘取你们性命,还不快快离开!”独眼龙一听,宋家的镇宅宝剑这么厉害?赶紧走吧,不然惹恼了这位爷,小命就玩完了!
独眼龙带着人走了,宋家有一口凌厉无比的镇宅宝剑也在江湖中传开了。一些强盗因为惧怕宋家宝剑的威力,就一直没敢打宋家的主意。
这天晚上,宋光先正在书房喝茶,宋耀祖走了进来,请安之后,宋耀祖说:“爸,咱家那口镇宅宝剑藏哪了?能不能让我看看。”宋光先看看儿子:“你看它干什么?”宋耀祖说:“现在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一天您不在家,家里来了强盗,我也好用镇宅宝剑镇宅呀,你教教我怎么用。”宋光先一摆手:“你不用学怎么用宝剑,只要镇宅宝剑在,强盗就不敢登咱家的门。你还是好好学一学怎么持家吧,将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好继续光耀门庭。”宋耀祖一听,只好点头答应,悄悄退了出去。
宋耀祖回到自己房子,就搓着手转开了圈。他跟宋光先要宝剑不是为别的,是想偷偷把宝剑拿出去抵债。几天前,他在赌坊和一个大汉豪赌,一下子输给大汉一万两黄金。他哪拿得出那么多钱呢?他宋家的全部家当也不过万两黄金,他要是把全部家当变卖给了大汉,宋光先还不得把他活活打死?没有办法,他只好给大汉写了一张欠条,说好用家里的镇宅宝剑作抵押,所欠赌债一点点还清。现在,他拿不到镇宅宝剑,没法向大汉交代呀。
第二天,宋耀祖找到大汉,想让他再宽限几日。大汉说:“宽限几日可以,你先跟我走一趟。”宋耀祖欠人家赌债理亏,只好跟着大汉来到了一片树林里。那里有几间茅草房,大汉进屋之后吹了一声口哨,十几个人立刻冲进了屋子。大汉一摆手:“把这小子给我绑上!”有两个人冲上来,七手八脚就把宋耀祖绑上了。有人问:“大哥,这小子是干什么的?”大汉笑了:“这小子,是咱们的财神爷!”
大汉告诉宋耀祖,他也是京畿之地的一个强盗,外号“铁公鸡”,手下有十几个弟兄,因为功夫不怎么样,总也发不了大财。他给宋耀祖两条路,要么交出镇宅宝剑,要么立刻还清赌债,不然的话就宰了他。宋耀祖哪条路都走不通,他又不想死,只好求饶。铁公鸡看看宋耀祖,眼珠一转:“你不想死也可以,那你得跟我入伙,你带上你家的镇宅宝剑也好,仿造一个镇宅宝剑也好,跟我们一起去发财。江湖中人都知道你家的镇宅宝剑厉害,你把宝剑拿出来,谁都得惧怕三分,这样,我们的财路就宽了。”宋耀祖一想,也只好这样了。
宋耀祖拿不到宋光先的镇宅宝剑,就自己仿造了一个,到了晚上,他就背上宝剑,和铁公鸡出去打家劫舍。还甭说,那些强盗们听说宋耀祖带着镇宅宝剑入了铁公鸡的伙,全都礼让三分,本来他们想做的买卖,只要铁公鸡一到,他们就主动撤出。这样一来,铁公鸡可就成了强盗中的一霸了,所到之处无人敢挡,而宋耀祖因为有镇宅宝剑护身,也成了强盗里的二当家,可算风光一时。
这一年武清地面上瘟疫流行。宋光先出门时染上了疫病,久治不愈。这一日,宋光先感觉时日不多,便取出镇宅宝剑,把宋耀祖叫到跟前,说:“儿啊,为父将不久于人世,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这些日子,你总是昼伏夜出,也不知做些什么。你答应为父,有一天我去了,你一定要好好持家。咱家有万贯家财,足够你一世享用,如果一旦家产败尽,这口镇宅宝剑还值万两黄金,也可帮你解燃眉之急。记住,我死以后,你一定要把宝剑保管好,只能用它镇宅,不可去做坏事,不然你会惹祸上身。还有,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宝剑出鞘,那样也会害了你。”宋耀祖频频点头,说记下了。
不久,宋光先死了。宋耀祖大哭了一场,他想和铁公鸡断绝联系,可强盗的生活已经让他觉得很刺激,他又不舍得收手。思来想去,宋耀祖拿定了主意。现在兵荒马乱,各路都在举旗造反,自己何不也拉一批人马,凭着镇宅宝剑的威力,杀进京城,宰了元顺帝,自己也当两天皇上呢?宋耀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靠谱,便命人去找独眼龙和铁公鸡来府上商议大事。
独眼龙见识过宋家镇宅宝剑的威力,第一个表示拥戴宋耀祖为王,举旗造反。铁公鸡一看,独眼龙都跟着宋耀祖干了,自己也跟着干吧,宋耀祖家里又有钱,又有宝贝,将来成了事,自己好歹也能混个宰相干干。就这样,这三块料捏到了一起,开始招兵买马。
一个月之后,宋耀祖卖房子卖地,倾全部家产,买了刀枪马匹,召集了五百多名当地的混混儿。宋耀祖自称“宋王”,扯起了造反大旗。经过一阵胡折腾,宋耀祖带着这帮乌合之众向京城开进,想凭着镇宅宝剑的威力杀进京城,让元顺帝给他腾地方。这帮人刚到通州地界,一个混混跑来报告:“大王,不好了,前面有一队元军挡住了去路,领头的是个大将,看着挺吓人,我们回去吧!”宋耀祖大骂一声:“放屁,我是去当皇上的,回去怎么当?待我看看。”宋耀祖骑马迎上元军主将,把镇宅宝剑往空中一举:“对面的人听着,宋家镇宅宝剑在此,还不快快让路,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元军主将一看,翻身下马,跪倒在地:“臣苏木儿叩见先帝!”宋耀祖一见乐了:“哈哈,你承认我是皇上了,那就算了。”苏木儿一听,站了起来:“谁承认你是皇上了,我拜的是先祖成吉思汗,这把七星夜光剑怎么在你手上?你是什么人?”宋耀祖说是宋光先传给他的,苏木儿一听,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早就听万岁说武清有一个叫宋光先的人有盖世武功,能在不知不觉中将人毙命。万岁曾重金收买想让他为朝廷效力,可被他婉言拒绝,万岁就把先祖成吉思汗的七星夜光剑送给了他,还给他万两黄金,他答应之后就再未出过江湖。你是他的儿子,他就没跟你说过这些吗?你父亲武功盖世,你也功夫了得了?你领一帮人,扯一个破旗子想干什么?真想造反吗?你就不怕灭九族吗?”
宋耀祖一听,这家伙居然知道我爸爸的事,我爸爸武功盖世我都不知道他知道,这家伙一定是蒙我呢,想着,便哈哈大笑起来:“你胡说什么?我就是要造反,我要当皇上,你再不让路,我可就拔剑了!”苏木儿跳上马,用大刀一指宋耀祖:“我知道七星夜光剑的厉害,成吉思汗曾用它斩过猛虎,那是一把灵剑,剑风就能夺人性命,可你要造反,我也不能不管,只好和你冒死一战了,拔剑吧!”宋耀祖一看,这小子真不怕死,那就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听独眼龙说过,只要拔出剑来,用剑锋一指,被指的人就会死。宋耀祖抓住剑鞘,使劲拔剑柄,可拔了好几下就是没拔出来。最后,他让两个混混抓着剑鞘,两只手用力才把剑柄拔出来。一看,宋耀祖傻眼了,那把剑是一把断剑,残留的剑锋还不到一寸。宋耀祖拿着剑鞘往外一倒,一小本薄书掉了出来。打开一看,见封面上写着:“夺命神指禅,心存邪念者修炼,走火筋脉断;七星夜光剑,折断以去剑风寒,后人莫贪恋。”原来这剑早已没了灵气,宋光先是用夺命神指禅制服独眼龙等强盗的。
宋耀祖正在那发愣,苏木儿已经提刀冲了过来,一刀劈下,宋耀祖滚鞍落马,身首异处。众混混一看,这家伙真宰人呢,一哄而散。元军追上,一通砍杀,五百多混混就这样稀里糊涂上了西天。苏木儿从地上捡起剑鞘和那本薄书一看,不由叹了口气:“宋大侠武功盖世,深知习武更要修身养性,折断宝剑,是不想让后人因习武而心生邪念。没承想,他的儿子虽未习武,却也贪恋宝剑,还想造反当什么皇上,真是异想天开。”看在宋光先的分上,苏木儿传令把宋耀祖送回老家葬了,对宋家也不再追究。尽管如此,宋家也惨到了极点,好好一个大户,让宋耀祖败得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一家老小二十几口,只得流落街头,行乞为生。
选自《故事家》2010.4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