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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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2)
2015-04-07 09:25:46 /故事大全

磨盘里的沙子

听到弟弟因为“涉黑”被抓时,朱玉珍正因为腰间盘突出在床上瘫着,她挣扎着爬起来,想着赶紧找关系捞人。起初不明白什么叫“涉黑”,别人告诉她,说你弟弟朱玉龙是黑老大。她蒙了。

卷宗材料里罪名林立,“把我弟弟写得就不是人”。她不厌其烦地举例说明弟弟如何温顺善良,说印象中这个弟弟长到30岁,也只跟人打过一架,声称指控他涉黑是黑白颠倒。

一人失去自由,整个家庭进入战争状态。兄弟姐妹6人,她是大姐,“我必须要为我弟弟讨个说法”。老家的房子上面挂起6面大红旗。屋前3面,屋后3面,白字写着“冤”,迎风飞舞。父亲电动车上也贴上了图文并茂的案情介绍,骑哪儿都招人注意。一到世界瞩目的大型盛典或国家会议,一家人就琢磨着,趁机会得做点什么,“引起高层注意”。

2013年3月的一天,这个原先老实本分的安徽农村妇女,率领自己70岁的父亲和智障弟弟前往中南海。两位家中的男性分别爬上了中南海附近的两棵大树,在最顶上的树杈上站着,希望“惊动高层领导”。他们和警察一上一下僵持长达两个小时,最后被疑似为辣椒水的液体喷了下来。

这是前些年的事了,她为自己当时的天真大胆感到不好意思,“那时候很傻,怎么可能让你见到领导,见到领导又能怎么样?”朱玉珍脸色发黄,站在北京冬天的街头,卷着沙子的寒风吹得她直眯眼,“这两年对这些事情我都很失望了”。

吴华英能力出众,曾40多次拦下福建省主要领导的轿车。某领导第一次被拦下时,非常客气,接了材料,嘱咐她“注意安全”。再往后就不高兴了,“怎么又是你”。越往后难度系数越高,驾驶员警觉度提升了,远远看到她,就开始拐了。

早上3点多起床,赶最早一班从福清开往福州的班车,再转趟公交车,在领导上班的必经之路上守着。每次她都躲在一棵茂盛的粗壮榕树背后,掐着秒冲出去。顾不上安全,想着哪怕轧断条腿,官员心里内疚了,兴许能注意一下她家的案子。

“到后面想我就觉得那个太天真了。”第25次拦下同一位领导的车后,吴华英被拘留了15天。出来后,她发现那条必经之路装了一溜电子眼,直通“青天”的路堵死了。

这让她反思类似激烈行为的实际效用,“如果上访能解决问题我就不会走了快10年,是吧?如果能解决问题都不要(拦)25次”。

以前在北京上访,一次被抓到派出所,一个民警一直劝她回去,“他说你们就像沙子,放在磨盘里面的沙子,他们就是套在磨盘上面的驴,上面鞭子一鞭一下,驴就要走了,转动的过程就把你这个沙子碾碎了”。她觉悟到,“那种(指上访)叫无畏的希望”。

“新一代访民”

游精佑是念建兰和吴华英共同的朋友,是她们的支持者和维权策略提供者。他评价维权后期的二人为“访民2.0”。1.0和2.0的版本差别在于维权者对司法现实的认知水平。“看透了我觉得就是2.0了,”他说,“她们都比较坚定。”

2010年之后,吴华英把精力放到了网络上,利用互联网成了“行为艺术家”。在她最著名的一个“装置作品”中,她将“法律”二字装在一个黑色镜框中,像捧着遗像一样表情漠然。另一个知名作品中,她和母亲打着红色的、写着大大“冤”字的灯笼,表情坚决而哀伤地走在福州人流密集的步行街上,古怪骇人。

采访时,念建兰兴致勃勃地在吴华英微博上把现场图片扒拉出来展示给记者,说起这种讽刺效果给有关部门带来的舆论压力,她笑得直摇头。

“那也是被逼的。”吴华英一脸无奈,“你该走的所有的司法途径你都走了,没有用,那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种行为来表达我们的愤怒吧。”

虽然不再寄希望于拦车,吴华英仍然常常在街头拉个横幅、举个牌子之类。不指望这些举动立竿见影,只是希望人们不要遗忘她弟弟。朋友游豫平告诉《人物》,他两年前坐公交车经过福建高院,看到吴华英手上拿着材料,没表情、没动作,就站在那发呆。

吴华英在福建福清市的家中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绝望的路,但是我不去做我自己内心得不到安宁,是这样子,我所做的可能就是求得自己心安吧。”吴华英说。

“我觉得我这块是最傻最笨的做法。”她敬佩念建兰的维权方式,“有技术含量”。“她整个案子跌宕起伏了好几起,她是远远看不到自己身上的亮点。”

念建兰是三人中几乎没怎么上访的。她觉得丢脸,自尊心过不去。念斌案翻案的关键正在于律师周密的证据审查,这推翻了检方指控念斌的基础证据。念建兰做了不少出乎律师意料的辅助性工作。

念建兰又一次来北京,带弟弟念斌看病

她说自己是处女座,做事情苛求完美。为了模拟案中的投毒实验,律师张燕生让她协助找个高度符合案情的水壶来,在煤炉上蹲过好多年、补过壶底的那种。她一气儿找来了10个符合标准的,一个一个,排排坐,放到张燕生跟前,把对方吓了一跳。

她找到一个初中美术老师,沟通了整整一晚,连夜请对方将案情关键画成场景故事。这让律师团成员十分惊喜。在庭审时,他们借此跟法官、公诉人,把案情中复杂细微、涉及专业知识的内容,掰开了、揉碎了讲。

“她爆发力很强,点子多,”吴华英评价,“一段时间她会感觉到这个是死结了,突然间又找到一个突破口,那边打结,她这边不断地解结。”

“他们叫我包工头。”念建兰低头憨笑,“我经常会发指令。”张燕生有时候逗她,说小念你说我下面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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