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开着除草机来了(2)

 
教官开着除草机来了(2)
2015-06-26 09:23:57 /故事大全

文艺批评家的任何标举都有一种反拨的意味。庞德自然也不例外。但他标举奎多·卡瓦尔康蒂、加文·道格拉斯,而不是但丁、莎士比亚,倒不能完全看作出于单纯的逆反心理,或许他更尊重的是发明权。庞德订立了一项文学等级制度:排在第一级的,是发明者;第二级是大师;接下来,是“稀释者”——“追随前两种作者,而无法做得一样好的人”;第四级是“没有卓越品质的好作家”;第五级是“Belles-lettres(借自法语,约略相当于民国时期所谓的“美文”——引者按)作家”——“并不真正发明任何东西,但专攻写作的某个特别部分的人”;排在最后的是“风尚的发起者”,简单地说,就是十几二十年后就被忘记的那类作者。因为庞德看得深远、看得深透,所以他也许不那么看重一种技巧、一种风格成熟乃至烂熟的形态(维吉尔、但丁、莎士比亚……),而更关注萌蘗与绽露(荷马、卡瓦尔康蒂、乔叟……)。已经有轮子了,我们就不必费心再发明它了。1492年哥伦布来到新大陆之前,那里一直没有车,假如真有哪个印第安人灵机一动想出了轮子的构造,我们也只能同情地望着他了。文学上的创造也未必不是如此。只不过普通人通常只记得那些将轮子改进到最合宜的状态的人,而庞德则喜欢褒奖那些筚路蓝缕的草创者。

对于文学技巧、品位、风尚的演进,庞德有一段很好的说明:“一个大师发明一个小机件或一个程序来执行一种特殊功能或一组有限的功能。学生们应用这一小机件。他们大多没有大师用得熟练。下一个天才可能改进它,或者他可能将它抛弃而换用某件更适合他自己的目的的东西。随后便来了糨糊脑袋的学究或理论家,宣称那小机件是一项法律、一项规则。随后便成立了一个官僚机构,图钉脑袋的书记员攻击每一个新的天才和每一种形式的发明创造,因为不遵守法律,因为感觉到了那书记员感觉不到的某些东西。”(264~265页)对于缺乏历史感的孤陋者而言,可能任何符合历史真实的判断听上去都像是奇谈怪论。庞德对那些不怎么长进的后来者,对等级制度中处于第四级、第五级的作者,时常加以调侃,比如他给(他心目中的)学生布置了这样的任务:“试找出拜伦或坡的一首没有七处严重缺陷的诗作。”(65页)这确为一种严酷,也确为一种真相,或许,真相总是严酷的。在文学世界里,最最严酷的真相不就是绝大多数的作品都是垃圾吗?

毫不留情,是一个够格的批评家对文学垃圾所能持有的唯一态度。庞德提到了对于此类作品的“非个人的愤慨”(20页)。等级,冷酷而真确。在毛姆的小说被当成世界名著的时代里,贯彻这种等级制就显得尤为必要了。懒惰和骄傲,是当代读者的两大罪过。懒惰,使他们无心关注真正伟大的东西,就像庞德说的:“通俗写作的秘密是在特定的一页里放进的绝不要多过普通读者能够轻轻舔食掉的分量,不施任何压力于他惯常松懈的注意力之上。”(56页)而骄傲,则使他们逃避教官的话语——他们受不了那股子说教劲儿,哪怕说教的内容全是对的。

对庞德的文学观念,有相当不同的评价。艾略特说庞德的文学评论“非常重要——或许是最不容我们失去的那类”(《庞德文论选》序言),而韦勒克则在《近代文学批评史》第五卷中对之不停地加以讥诮。你选择相信艾略特还是韦勒克呢?你选择相信大师、天才还是糨糊脑袋的学究或图钉脑袋的书记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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