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堂是精神中心,每天仍举行弥撒,不过中间通道十分窄小,几乎都被两侧唱诗班座位占满了。詹姆士说,这是由于亨利六世原来预想的礼拜堂比这大得多,但礼拜堂还没完工,他就被悲惨地处决了,后来这里被大大压缩,只好勉强把预先造好的唱诗班座位塞进来。礼拜堂后面有一道小门,通向校长专用的讲堂——小小的屋子里,一张古朴的大木桌椅,只能由校长端坐讲课。不过随着公学的改革,那些传统的“校长课程”——拉丁文、古希腊文、古典英文文学,也被渐渐挤出了日程。这间小屋的护墙板上,密密麻麻刻着历年重要奖学金获得者的名字。虽然已经不怎么使用,但这间讲堂的存在,也是一种提醒——无论何时,教和学才是学校的本质。最早使用的校舍只有两间:低年级的“低校舍”(Low School)和高年级的“高校舍”(High School)。詹姆士带我们走进两层的低校舍,至今二层还是70名国王奖学金获得者的宿舍。一层的教室低矮昏暗,不大的空间最早供三个班同时上课。木梁、长桌、条凳色泽乌黑,课桌上纵横交错地刻满了名字,有的已经刻出了深深的沟壑,据说是学生们发明的一种游戏,让墨汁流过凹槽,看谁的比较远。相比低校舍,高校舍条件好多了,内部有一长串圆形拱门,曾被分成五间教室上课。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些最早的校舍仍在使用,并没有被当成古董供奉起来。
詹姆士告诉我们,这个最早的校园是整个伊顿公学的基础,所以这里一直被称为“学院”(College),后来新建的教学楼和宿舍都围绕在它周围。“学院”宿舍也专供70名“学生”(Collegers)——如今的国王奖学金获得者使用,与其他24个宿舍的自费生分隔开。他们连吃饭也在专用餐厅,据说,连菜肴的烹饪方法都是沿用自16世纪的。在校园里很容易注意到他们,因为他们在其他学生的燕尾服之外,还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在亨利六世最初的计划中,伊顿只面向贫困家庭招收70名学生,学费全免,毕业后直升剑桥大学国王学院,为他们铺好了成为未来栋梁的路。后来伊顿公学名气越来越大,来自贵族家庭的自费生成了主流,但是70名奖学金获得者和“学院”制度仍延续至今,也是向历史的致敬吧。
伊顿的传统无处不在。比如那堵100米长的蜿蜒围墙,詹姆士告诉我,那就是著名的“墙赛”比赛地,已经延续250年了。这或许是伊顿独创的最怪诞的比赛:首先挑出一个最为弱小的同学持球,并且命令他抱球紧贴在墙壁,然后,两组各由11人组成的“球队”,开始推、挤、争、抢,尽力把持球人推向一个方向,寻找一切机会要把球从那个最小的小男孩手中夺走,踢向一棵白旗后面的小树,踢到时就得一分。比赛的难度,在于“球员”们的身体不得离开那堵墙,于是22人紧贴在墙上争夺推搡,厮打成一片,根本看不见球在什么地方。据说已经90年没有进球了,不知道为什么伊顿学生们还对这一野蛮的传统乐此不疲。
公学改革之前,伊顿一度成了贵族专属。1994年入学的伊顿生威廉(William Vanbergen)告诉我,他爷爷和父亲也都是伊顿毕业生。一检查出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是个男孩,他父亲就去伊顿排队登记了。入学竞争的关键是选宿舍。威廉记得,他六七岁时就被带去见父亲原来宿舍的舍监,能不能进去也取决于舍监。因为他国际象棋下得很好,他被招收进去了,后来确实为宿舍赢得了几次冠军。现在的招生要公平多了。“候选人首先要在11岁被预备学校推荐,然后先通过一个智商测试,达到一定水平之后再进入面试,面试合格才能入选。”
这所著名公学面向教育公平的改革一直是备受瞩目的。新校长西蒙·亨德森一到任就表示,要继续扩大助学金的力度。“目前,学校每年会拿出650万英镑来发放奖学金和助学金,免除全部学费的‘Collegers’增加到73名,还会发放助学金给另外270名学生会,用于支付他们的部分学费。”
西蒙·亨德森并不打算颠覆传统,“但是,伊顿能够延续600年辉煌,并不是依靠因循守旧的”。他甚至会考虑换掉那身维多利亚时代的燕尾服——往往被认为是与传统的物理联系——即使在公学体系里也显得不合时宜。他称之为“将伊顿带入‘真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