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杜交往后,我只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去锦州看大海,一路上他对我温存体贴,可我的心情依然悲凉,我觉得用这种心情和他一起出游是对不起他的,便在异乡的夜晚尽量用身体予以补偿,在海边的小旅馆里,我和他上上下下,身体从原来的格局中脱颖而出,像一些真实存在的虚线,留在了那个被褥潮湿的房间里。
车子开进沈阳地界时我看了一眼温度计,温度是29摄氏度,我们正朝着越来越热的地方前进,心里的温度也在升高,我真怕温度再高,心灵会像气体一样摆脱身体,飞到我自己无法掌控的高度。由于燃油告急,在一个叫辽中的地方,我把车子驶进服务区。
这个服务区不算大,停靠的车子却相当多,我费力地把车子挤进了加油站,由于开车门时用力过猛,车门咣当一声撞在了另一辆车的车门上,那是一辆新旧程度和我的车差不多的红色桑塔纳2000。随着撞击声,车窗里伸出一个男人的脑袋,一脸凶相地冲着我吼道,瞎呀,不看清楚就开门?我连忙道歉,对不起。男人说,对不起有屁用,你看,车门被你撞破了吧!我预感到不妙,赶紧查看对方的车门,这辆车满是灰尘,我的车门撞上的地方不过是灰尘掉了,露出了一块拳头大的漆面,我伸手去擦,被男人伸手拦住了,他冲着我吼,不许擦,这就是证据,你说,该赔多少钱吧?我说漆面又没有破,用得着赔钱吗?男人更凶了,瞪着眼睛说,不赔钱,你休想离开这个服务区。
男人下了车,凶恶地挡在了我的面前,这时候璐璐和杜刚也下了车,杜刚冲着那个男人就撞了过去,男人脸上凶,身体却不怎么强壮,与少年杜刚相撞,居然被撞得后退了好几步。一向温顺的杜刚突然变得像个暴躁的公狮,身上的毛发仿佛都竖立起来,他冲着男人怒吼,你想讹人吗,那就冲我来吧!男人被震住了,凶恶的表情不翼而飞,他连连摆手,说算我没说,算我什么都没说行吧?
然后便是给车子加油,我和璐璐再看杜刚,目光中便多了一些感激的成分。再然后,车子继续上路。
我一边开车一边想起了老杜,老杜平时也是个温顺的汉子,但突然爆发出来的东西令人惊骇。看来,杜刚和他爹一样,有惊骇人的潜质。这样一想,我就出了一身冷汗。
老杜的身材高大,躯体沉重,每次激情他的身体都会压得我呼吸困难,我越挣扎,便会愈加沉重,直到我透不过气来,要死了,才会陡然轻盈起来这曾经令我迷醉的场景在一个雪夜变成了一个恶梦,后来只要在脑海浮现,痛苦和屈辱便从心底里生长出来。
那个雪夜我因参加一个培训班宿在海林城里,家里只剩下老杜、璐璐和杜刚,家里有五间房子,他们三个人各住一屋,本该相安无事,但事情还是骇人地发生了,老杜强奸了璐璐。我不敢想象那个夜晚会是怎样一个景象。这段婚姻以一种屈辱的形式结束了,世间总会有一些伤害以你无法想到的形式出现,令你惊呆。
车子终于开到了锦州海边,笔架山就在海里不远处与我们互视,璐璐和杜刚冲着海水和笔架山振臂欢呼,遏制不住的喜悦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锋利性,我的心里隐隐作痛,但脸上还是努力做出同样的喜悦来。我把车子停在宽敞的海边停车场,下车时随意地看了一眼温度计,指针已经指向32摄氏度,此时正是上午10点多钟的光景,走那条神奇的天桥正是时候。
我冲着两个孩子嚷,别忘带该带的东西。
璐璐和杜刚齐声回应,该带的都带上了。
我们三人离开车子,径奔大海,海水以它特有的热情迎接着我们,海风强劲,与海林的森林里的风居然有几分相似,打在脸上都有一种痒丝丝的痛感。走着走着,两个孩子开始奔跑,而我却越走越慢,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与大海做必要的抵抗,但脚步再慢,毕竟还是向前迈动着。
我知道心里的东西与可恶的老杜有关,他以实际行动颠覆了我对继父的好感。那个雪夜过后,我果断报案,可老杜死不承认,他事先毁掉了留有他精斑的床单和内裤,医院的检查虽然证明璐璐的处女膜已经破裂,但这与强奸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案件一时陷入僵局。关键时刻我成功说服了耳听到这一切的杜刚,他的证词令老杜松开牙关,认罪伏法。这之后,我把杜刚看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只有一个苹果,我不给璐璐,也会给杜刚。
我还是走到了海边,此时,璐璐和杜刚已经脱掉鞋子,把脚放进海水里,初次见海的兴奋完全把他俩给罩住了,他俩在海水里洗了手和大腿,注意力全贯注在海水里,而我的目光穿过眼下的海水,投向海中那个叫笔架山的小岛上。默默注视了一会儿,视线回缩,才发现那条直通笔架山的天桥,远远望去,天桥在海水中时隐时现,随时就要消失的样子,我抬腕看了看手表,知道再不抓紧时间走过去,渐渐涨上来的海水会毫不留情地吞没这条小路。
我冲着两个孩子喊,赶紧过天桥吧!
他俩这才从海水里跳出来,跟着我沿着海边向天桥方向奔,快到跟前了,杜刚停住步子,说我憋了泡尿,想找厕所。我跟着他胡乱找了一气,连厕所的影子都没看见,我的目光撞在沙滩上一艘废弃的木船时心里一动,木船冲海的一面有不少的游客,另一面却几乎没人,我朝杜刚努努嘴,就这儿吧!杜刚一脸的难为情,我催道,别耽误时间了,我给你做掩护。然后,我背对着他,替他看着游人。片刻,身后响起了哗哗的声音,声音持续得不短,看来杜刚真是憋了足够的时间。我有些着急,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冲进眼球的居然是他的那个大家伙,我的眼珠被扎了一下,倏地扭回头来,一瞬间意识到杜刚已经无可挽回地长大了。
过天桥的人不少,我们三个被裹挟其中显得十分平常,脚下的沙石湿漉漉的,一些露出来的蛤蚧和爬来爬去的小螃蟹也湿漉漉的,显示着自己与海密不可分的关系。脚踩上去有时会被坚硬的东西硌得生疼,人们哎呦哎呦地叫着,艰难而愉快地前行。
过天桥不过用了半个小时,登上这个叫笔架山的小岛后我觉得挺累的,两个孩子却劲头十足,脚步迈得十分强劲。山上除了有一座庙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景观,离庙不远有两家小旅馆,都是平房,看起来每家房间不会超过十间,我想这里的房间一定抢手,但到那里一打听,才知两家旅馆的房间大都是空着的,到岛上的游客一般都是游览一圈后,便会趁着海水还没有涨起来时过天桥回去,或者海水淹没了天桥,也会乘着船回去的。
我对两个孩子说,我们今晚就住山上了。
两个孩子欢呼起来。
去一家旅馆办好了入住手续,那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老板娘便在前边引路,把我们引进房间。这是一个三人间,有三张相对独立的单人床,房间里有卫生间,价钱和有两张床的双人间是一样的,很适合一家三口入住。房间的窗子正对着大海,杜刚冲过去把窗子打开,大海的波涛声一下子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