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四家子古城是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位于吉林省白城市洮北区德顺蒙古族乡洮儿河畔。
城四家子古城建于辽代初期,古城遗址城墙为夯土板筑,平面略呈方形,周长5748米,现存的北城墙残高5至7米,底宽25至30米不等。
古城遗址西面是洮儿河,洮儿河在古城边形成一处大拐弯。千百年来,洮儿河河水或平缓或湍急地流淌,耐心见证着古城的历史沧桑。
城四家子古城所在地区是科尔沁草原东部和松辽平原接壤地带,商周至秦时为东胡游牧之地。汉、南北朝时期,为鲜卑、夫余所居。隋唐时,为契丹族游牧之地。辽时属长春州,是辽代东北路周边区域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中心。
城四家子古城到底是辽泰州还是辽长春州,历史上曾有很多不同的说法和论述,直到2007年,考古界一直把这座古城看作辽代泰州和金代的旧泰州。
2007年6月,此遗址出土了一块刻有文字的青砖,青砖上的文字证实其为辽代的长春州城,金代的新泰州城。那块青砖是一块功名砖,上面有文字,该青砖现存于白城市博物馆,为国家一级文物。砖表面呈灰色*,砖长32.8厘米,宽18厘米,厚度5.5厘米。其正面右上角和左下角已有残缺,但上面的部分文字仍清晰可辨。砖上可识别字总计53个,分为5个竖行,字迹为-阴-刻楷体,其中两个字残,另外因为破损还缺了10个字。青砖上面的文字可以解读为:金代泰州长春县百姓刘玮在泰(和元)年(1201)壬(九)月卅日存入寅字号窖成黄粟(小米)二佰五十(石),并有管理仓库的仓使及其证明人等。据了解,金代曾实行灾荒之年富户向官府纳粮,然后根据交粮多少,给予不同官职的封官奖励制度,并用青砖刻字做出公示,这块青砖所记载的事情符合当时这样一种制度。
这块刻有泰州长春县字样的金代青砖距今已有800多年,它的出土为城四家子古城的定位起到了重要佐证作用,印证了该城的真实属性*。城四家子古城为金代承安三年(1198年)复置于长春县的金泰州,即新泰州,新泰州就是辽代的长春州,古城不是传统说法上的辽泰州和金代的旧泰州。该古城真实身份的明朗,修正了考古界对城四家子古城历史沿用100多年的定论,《辞海》中关于辽泰州州址的记载、《中国历史地图集》对辽泰州的标定以及《中国东北通史》等一些文献都将做出相应的修改。
城四家子古城曾是辽皇帝行宫,是辽皇帝春捺钵必经之地。捺钵是契丹语,又名巴纳,意即国君渔猎行营的帐蓬。捺钵期间,辽皇帝携群臣、宫妃等众人,浩浩荡荡从上京临潢府出发,巡视各地。期间,辽皇帝要和臣僚共议国事,校猎讲武,辽属国、部族的酋长、首领都要前来朝见、进贡,辽皇帝设宴款待来臣和使者,君臣共贺。
春捺钵要进行捕鱼活动,捕获第一条鱼后,马上设头鱼宴以祝贺。当皇帝亲自放鹰捕获第一只天鹅时,还要举行头鹅宴表示庆贺。
那时,统治中原的正统王朝--北宋和辽各方面来往均比较密切。宋太宗时,契丹人的辽国经常骚扰北宋,宋太宗几次北伐均以失败告终。最后只好在1005年以向辽纳币帛为条件缔结和约,史称澶渊之盟。至此始,北宋皇帝每年都给辽送贡礼并定期觐见辽皇帝,城四家子古城很可能因此接待过宋朝使者。
因有春搽钵之举,辽皇帝每年要派人到女真各部落强索海东青鹰。海东青鹰产于濒临日本海的五国部,经驯养可用于猎捕天鹅。女真一人为向辽皇帝贡鹰,常需要出兵与五国部厮杀,为此付出了很大代价。另外,索鹰的银牌天使经常乘机勒索财物和污辱妇女,引起女真一人强烈不满。在辽天祚帝举行的一次春搽钵头鹅宴上,天柞帝命女真各酋长依次起舞,女真英雄完颜阿骨打执意不肯。天诈帝当时要杀他,枢密使肖奉先进言力劝,阿骨打才免遭杀身之祸。后来,完颜阿骨打起兵攻辽,灭辽建金。
女真一人的金朝建立后仍延续使用城四家子古城,长春州沿用持续至金天德二年(1150年),后降为长春县,隶肇州(前郭县塔虎城)管辖。金承安三年(1198年)又在此复设泰州府,府址仍在此城。蒙元时期,先属成吉思汗四弟斡赤斤封地,后为辽阳行省泰宁路泰宁府府治所在地。
城四家子古城北侧残有一段城墙,城墙的断口处是原城门。我们就是由此处沿一条土路踏入古城遗址的。
站在契丹和女真先人的故地上,我环顾古城,只看到夕阳洒落整个遗址,古老的白色*碎瓷折射着落日余晖。坡下,不断侵蚀古城旧地的洮儿河干枯得仅剩河中间还有涓一涓细流,但仍将夕阳美丽的影子闪耀。
无目标地漫步遗址,我寻找着古人的遗迹。这里不再有辽金的歌舞升华,不再有辽金的金戈铁马,辽人和金人创造的辉煌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深藏于这块古老土地之下。我唯见风吹过残破的土城墙,吹起尘土飞扬。风沙中,田野里遍布着残陶碎瓷、破砖烂瓦,俯拾即是。先人的故城现已变成一片耕地,六月的向日葵苗匍匐于地,才是嫩芽,正努力伸展瘦弱的身姿,宣誓自己主人的身份。
我在田野里仔细地低头行走,不时捡拾几块陶瓷残片。这些辽金旧物已经寂寞地躺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少有人凭悼。此刻,它们默默不语,好似在用无声的话语试图昭示此地从前的繁华,诉说古城久远美丽的故事。今天,我来此相遇这些故人的旧物,我想从它们身上发现点什幺,想找到与古人对话的途径。然而我知道,这只能是我的一种心情而已。
古城出土过许多辽金时期文物,有铜钱、金银铜铁器、陶瓷器、武器和佛像等。铜钱多为唐宋铜钱,这里出土的铜钱有多种年号,主要是唐朝的开元通宝、北宋的皇宋通宝、咸平元宝、天圣元宝、至道元宝、天禧通宝、元丰通宝、祥符通宝、元禄通宝等,还有汉半两和五铢钱。这些铜钱的出土,证明此地从汉时起就应有人居住。出土的大量宋钱说明,辽和金时偏僻的此地与北宋贸易往来紧密,受中原经济影响甚重,说明虽然当时的辽和金已能够铸造自己的钱币,但那里的人们仍认可并喜欢使用中原的宋钱。
最使人感叹的是,出土文物里面有很多围棋棋子。那些陶土烧制的黑白棋子上面有漂亮花纹。对弈游戏工具的存在,暗示出这里的官吏士绅曾经有着安宁闲逸的生活,也表明通过与中原的交往,契丹人、女真一人已深受中原汉文化影响,宋朝的许多先进文化和生活方式已被他们所接纳,中原的政治文化渗透在辽和金的方方面面。
城四家子古城留给后人最神秘的时间段是辽代,古城与走过219年的辽王朝,连同他们的契丹民族一样,自明朝以后突然从历史记载中消失,成为一个令史学家困惑的历史之谜。
目前,还没有人准确考证出此城毁灭的真正原因和最后废弃时间。我判断此城毁灭的原因可能有两种。一是天灾。某日,天突降大雨。往日温驯的洮儿河霎时变得波涛汹涌,并很快漫涌上岸,冲毁了城墙,淹没了整座城池。其二是人祸,这种可能性*最大并且是不止一次发生,金灭辽,元灭金时都可能出现过此城的毁灭。也许是某个本应普通平常的晴朗日子,古城内一片祥和。某大户人家的院落树下,两个老者一面品茶,一面悠然地对弈。他们旁边,书童端着茶壶,趁添茶续水的间隙,津津有味地观战。古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人们讨价还价,进行着商贾贸易。酒馆里,食客们猜拳划令,频频举杯畅饮,店小二脚不停息地跑来跑去。城外,风轻轻掠过远处的草原,把草海中畅游觅食的牛羊成群显现。城边的洮儿河里,渔人划着小木船,静悄悄撒网捕鱼。突然,滚滚尘烟自远方而来,铁蹄轰隆,战马嘶鸣,呐喊声,铁器的碰击声由远及近。人们还未来得及反应,异族的军人已经杀入城内,一场惨烈的屠城开始了。在那个民族互相争战的岁月,城四家子古城及其文明史遭遇过几番毁灭和重续,最终还是消亡了,成为千古之迷。
上述分析只是我个人的臆测,是否如此还待考古验证。或许,城四家子古城从未发生过天灾人祸,它的消失只是一种自然法则。
现在,古城村就坐落在这繁华逝去的古城遗址南面。那条穿越古城遗址的南北向土路直达村庄中心后,又衔接出一条东西走向的村庄主街。土路领着我们走进这个没有树萌、绿意贫瘠的村庄。
与白城其他村落一样,古城村的民房多数是那种干打垒的土房,土房的原料土是就地取材的,因此与周围黄褐色*的土地颜色*相同。另外,家家户户还用这种黄褐色*的土砌院墙,围成一个个宽敞的院落。加之缺乏绿意点缀,如果从远处看,稍不留心,很难发现它们。它们就象孩童随意捏制的泥巴玩具,玩后又随便扔弃到那黄褐色*原土上,任风吹日晒。这就是吉林省西部盐碱地上的村庄,是古老与现代交汇的地方,沉积历史的地方,荒凉而苍美的地方。
这种土房都是平顶的,房顶铺抹着黄褐色*的盐碱土,夯实的盐碱土并不透水,房屋不怕雨水的浸一润。土房的后墙一般没有窗户,即使有,也是不大的一个小窗户,且外罩塑料布。西北风经年累月地刮着,风沙很大,没有后窗是为防止沙尘吹入房屋内部。
我拜访了一户农家,这户人家是典型的土房,房屋内土墙的颜色*与外墙是一致的黄褐色*。房子简单隔断成两大间,进门是做饭的地方,东北方言称它为外屋地。再进门是内室住人的房间,叫屋里。屋里的棚顶糊着报纸,南窗下是一趟土炕,剩余的北面是干燥的泥土地面。
城四家子古城原貌和城里的民居也会如此景象吗?
我从这家主人手里买了几十枚铜钱、一枚白色*和一枚黑色*的围棋子,一个石制的四梭锥形物,那石物好象是纺线的坠子,也许是鱼网上面的坠子,亦或就是一个装饰品。
淋浴着晚霞,我挥别古城,颇有些留恋。我在心底暗暗拷问自己,我还能不能千里迢迢再次来专程探望它呢。
缅怀这个存在并繁荣过的辽金时代城市,缅怀那时生活于此的契丹人、女真一人和汉人。
2008年6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