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了一家名为“新曙光”的私人广告公司。为了生存,我头顶骄阳烈日,在襄阳鳞次栉比的楼群间奔忙了两个多月,梦寐以求的合同始终像一团捉摸不定的云彩在我眼前悠来荡去。心灰意冷下,我准备另觅一条出路。这时,是娜娜挽留了我。
娜娜是个来自郊县的农村女孩,长得俊俏清纯,来襄阳打工已有三个年头,丰富的工作经验使她得到了老板阿国的赏识,成为老板不可或缺的臂膀。留在“新曙光”公司的我,在娜娜的细心点拔下,逐渐掌握了一些拉业务的窍门,出于感激,我时常请娜娜去街头的咖啡屋坐坐,边喝咖啡边聊天,浪漫得像是一对情侣。而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屋有一个浪漫的名字:梦幻。“其实,像我们这样的打工者,都是在追逐梦想的人。”娜娜不经意间说出的这句话,让我心动了好久。我发觉自己爱上了她。
可是不久,有人开始向娜娜献花求爱了。每天早晨八点钟一过,花店会准时送来一束火红的玫瑰,十分惹眼地摆在娜娜的办公桌上。这一送便是三个月。
一个凉风习习的傍晚,我邀娜娜去“梦幻”喝咖啡。她无言地坐着,不停地用小匙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我看见她明澈的双眸里蓄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我明知故问:“怎么,有心事?”
娜娜飞快地瞟了我一眼,幽幽地说:“斌,你想知道那个每天送花给我的人是谁吗?是阿国。”
我心里顿时涩涩的,过了半晌,我强笑着说:“恭喜你,受老板喜欢总是件好事情嘛。”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娜娜欲言又止。
也就是在这天,我得知娜娜有个男朋友叫清,在一所乡村小学当民办教师,从娜娜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来看,清是一个优秀的男孩,娜娜非常爱他。
我心里酸溜溜的。
离过婚的老板简直被爱火烧昏了头,除了每天清晨送花的“必修课”外,晚上还在电视台为娜娜点歌,更有频频的饭局和舞会等着娜娜去赴,高档的衣物、首饰任娜娜挑选……在阿国这种凌厉无比的攻势下,我不禁有些替娜娜担心,生怕她抵挡不住而败下阵来。
谁知过了一段时日,玫瑰花没有了,点歌也消失了。我想破了脑袋也没弄明白,娜娜究竟用了什么招术挡住了老板的进攻。
老板阿国的溃败使一度丧失了信心的我蠢蠢欲动。我开始实施我的计划。我精心制作了许多别致又新颖的卡片,每张卡片配上几行情诗,上班之后就塞进娜娜的抽屉里,每天一张,从不间断。我不相信娜娜读到这些令人耳热心跳的诗句会无动于衷。
没过十天,娜娜便沉不住气了。有一天,她主动约我去“梦幻”坐坐。那天晚上,在迷离的灯光下,我忐忑不安地望着娜娜,仿佛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娜娜缓缓地说:“知道我为什么出来打工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为了清。”娜娜接着说:“他是个孤儿,从小被一位好心的婆婆收养。我和他同窗九年,彼此深深地相爱着。高考那年,我们俩都落榜了,而他家里再也没钱供他复读了,清不得已才回乡当了民办教师。为了使他能够圆大学梦,我才决定出来打工挣钱的。”说到这里,娜娜停下来,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的隐情。
“娜娜,只要你还没有和他领结婚证,我就还有机会去和他争,对不对?”
我开始向娜娜发起了最为猛烈的进攻。除了一如既往地给娜娜送情人卡,还频频约她出去喝咖啡、看电影、散步,试图在我和她之间营造出一种浪漫温馨的氛围。娜娜很给我面子,从不在同事面前拒绝我的邀请,可是,娜娜始终很有分寸地和我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感觉自己简直像一头技穷的笨驴。
一天上午,我外出买了彩笔和颜料回来,娜娜已随老板阿国去谈户外广告业务,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看见娜娜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封尚未启开的快信,匆匆一瞥,落款地址是襄阳市某乡村小学。我犹豫了片刻,拿着信溜进卫生间,拆开后匆匆浏览起来。信的主要内容是,清已经考上了湖北师范学院,让娜娜速回襄阳陪他去参加体检。令我吃惊的是,信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一个拄着单拐的小伙子在一所乡村学校门前的留影。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就是清。
天,我的情敌竟然是个瘸子!
我把信封好放回原处,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第二天,娜娜向老板递交了辞呈。
临行的头天晚上,我在“梦幻”为娜娜饯行。那是个月白风清的夜晚,我们相对而坐。眼看着最爱的女孩即将离我而去,我心里充满了痛楚与苦涩。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无能,最不幸的人。
还是娜娜首先打破了沉默:“斌,我会永远珍藏你对我的这份爱。”娜娜说,“我不能离开清,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谁也不知道他还能够活多久。他受了那么多苦,为了我,他失去了右腿……我要陪着他走完剩下的一段人生之路,也许一年两年,也许五年十年……”
听着娜娜和清的故事,我震惊了,如今世上还有如此坚贞不渝的爱情吗?沉默了很久,我艰难地说:“你认为这种选择对吗?”
娜娜说:“感情的事没有对错,只有真假。”
我的心再一次被刺痛了,良久无言。
娜娜终于走了,像一朵云彩从我眼前飘远了,她走的第二天我带着简单的行李,也重新开始了漂泊。虽然在这场与爱情有关的角逐中,我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但我依然感激我的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感激那个名叫娜娜的女孩,因为我终于懂得了什么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