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见鬼了!我的皮鞋莫名其妙地丢了一只,和上次一样,另一只仍规规矩矩地摆在鞋架上。奇怪的是,上次丢的那只山地鞋被还回来了。该死的偷鞋者,这不是明摆着折腾人吗?另一只山地鞋早被我扔掉了,现在才给我有个屁用。
正当我准备扔掉这失而复得的山地鞋时,一纸团从鞋内滚落出来,打开看见一行隽秀的字:鉴于你不知悔改,这次再让你的臭鞋失踪几天,如果再把它放外面,下次绝不客气,直接毁尸灭迹!
我顿时明白了,原来偷鞋者嫌我的鞋子影响了楼道内空气,没勇气当面指责我才用这招数。我又忍不住瞧了眼那行字,觉得能想出这法子的人必然有趣。但为了防止鞋子再次被盗,我也只好乖乖把其余的鞋子收回屋里。
后来几日,我一直盼着那只皮鞋能重新出现,再怎么说它也花费了我好几百银子,丢了还是会心疼的。三天后,鞋子依然没有被送回来,但我却再次收到了一张纸条:把你这个破鞋架也拿到屋里去!
字体与上次偷鞋者如出一辙,显然是同一人所为。对方这种咄咄逼人的架势把我激怒了,她竟然把纸条贴出来公开挑衅,我颜面何存?要是不把此人揪出来拳打脚踢一番,我心中怒气难平!
会是谁呢?我费了一下午时间,列了张常住人口名单表,依照排除法计算后,还有五十个潜在的偷鞋者。显然,要想在短时间内揪出偷鞋的人,实在不是件易事。唯一的收获是,我已基本能断定对方的性别,因为我在纸条上闻到了一股香水味。其实,要不是上次她把小纸条塞到鞋子里被熏陶了,这条信息我早该得到。
之后的几天,我几乎成了一个侦探,时刻提高着警惕,生怕有什么风吹草动。只是,我在明,她在暗,我还是没能阻止她对我的进一步攻击。因为,又有专门批评我的文字贴了出来,上面还附着一篇短文章,大意是说我这人缺乏公德心,不懂爱护公共环境,在楼道内随意扔纸条。看罢后,我气得直哆嗦。那所谓的小纸条,还不是她前几日贴的,我看了气愤就给撕了下来。
那几日,不经意间总会有纸条冒出来,大都被贴在离我房门不远处的显眼位置,要么说我房门口有烟头没收拾干净,要么说我桶里的垃圾没倒掉,搞得我无论在什么地方看见纸条,心就突突加速跳个不停。
那段日子,我始终没能摆脱隔三岔五被羞辱的局面,那样的窘境让我抓狂。直到发现楼道内闲置的小黑板,我才突发了灵感。她既然整日贴条羞辱我,我何不以牙还牙呢?即便短时间内拿不住她,早晚也会让她露出马脚。
当夜深人静时,我擦掉了小黑板上的陈旧催租公告,写上了一首打油诗——同为租房客,莫要太欺人。你个偷鞋妹,迟早要现身!把它挂到显眼位置后,我就美滋滋地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日一下班,小黑板上果然有了她的回复——你个邋遢汉,枉为男儿身。地都扫不净,简直羞死人!
读完后我脸上一阵热辣,环顾四周才发现在门旁有些残留的菜渣子,显然是我昨晚做饭时剩下的。看来此人已把自己当成惩恶扬善的活菩萨了。房东管的事她管,房东不管的事她也管,要知道,从我入住到现在,那和蔼的刘老头,可从来没有指责过我一句。我越想越气,在喝了点小酒后,本着不能把她搞定那就把她搞臭的原则,又撞着胆子往小黑板上写了首打油诗——妹若恋上我,烦请吱一声。哥哥会考虑,择机领盛情!
原本以为她会在我伪造的情感攻势下缴械投降,谁料她毫不示弱,黑板上很快又有了新的字迹——你个邋遢汉,无耻又自恋。不把毛病改,休想有人爱!
我赶紧把纸条撕下来揣进了兜里。看来她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这一个回合,我又完败了。
虽然偷鞋妹的做法时常让我气愤不已,但不得不承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的确收敛了不少。就在前几日,她终于首次在小黑板上公开赞美了我,使邋遢汉的身上有了绅士范儿。经她这么一赞,我倒很不好意思起来,并信誓旦旦地保证做个遵纪守规的租户,争取早日评上三好。
小黑板上没了往日的批斗气氛,变得温馨和谐了很多。而阅读黑板上的文字,竟成了我的一种习惯。如果它几天不更新,我就会主动搞点动静去刺激她,那里简直成了我俩的专用通信工具。其间,我向她索要过更为便捷的联系方式,却被婉拒了。
一日,我远远发现小黑板前围满了人,心想这段地下恋情难道终于引起了关注?当我满怀期待地跑过去时,才发现他们是在围观黑板旁边新贴出的一则公告,上面的文字让我大吃一惊:“为广大租户的安全考虑,南街开始为期一年的整顿,限租户三日内搬离南街。”我这才恍悟,前几日附近突发的那场火灾影响到了这里。
这消息让我凉到骨子里,一来不忍离开住了那么久的地方,更为重要的是,一想到即将和偷鞋妹断了联系,心里就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半夜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又往小黑板上写了首打油诗——妹子是何人,请留姓与名。如若有来日,再续男女情!
我在忐忑不安中熬了一日,第二日却发现小黑板已没了踪影。那时已有不少人开始搬家,估计小黑板被谁顺手拿走了。但我心有不甘,又硬着头皮待了两日,期待着偷鞋妹能够突然出现,直到最后监管人员把我轰走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南街。
在离开南街的一年时间里,我搬过几次家。对那些新环境没什么印象,却很注意那些大小各异的公告栏。只要看到上面贴着的小纸条,我就忍不住凑上去看个究竟。一年后,那场声势浩大的整顿刚结束,我又卷着铺盖回到了南街,重新寻找合适的房源。
正当我在街头的租房广告中眼花缭乱时,却发现了让我心跳加速的一行字——有房出租,速电联。那异常熟悉的字体,没错,是偷鞋妹写的!
我立马激动地按下了那组号码,只是电话接通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差点让我崩溃掉。怎么会是房东刘老头呢?难道以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个老顽童的恶作剧吗?我越想越觉得不是味,这事一定得搞清楚。
我很快便找到了刘老头。我们一起聊起了那段特殊的经历,他不停地抱怨说整顿让他赔了不少钱,却只字未提我心中挂念的小黑板,无奈我只好硬着头皮问了起来。没想到他却一脸无辜,说小黑板没什么好说的,上面都是他写的一些催租广告,还让我跟他去库房看个究竟。在仓库里,我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小黑板,我最后写的那首打油诗还在,并且有了偷鞋妹的回复,她说她叫苏晴。
我红着眼问刘老头,你确定这上面写的是催租公告吗?刘老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窘着说:“事已至此,也不怕你笑话了。其实我不识字,这些都是我女儿苏晴帮我写的。为了帮我管理租户,她每晚从城北赶过来,每次巡视一番后,匆匆就走了。只是有一阵子,我发现她来得太频繁了,有时在黑板上写字时还不时会发笑,问她干吗,她支支吾吾说写催房租的公告呢。后来我实在觉得不对劲儿,就偷偷把小黑板藏在了仓库里。”
我忙问,你女儿现在在哪儿?
没等刘老头回答,我就听见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我在这儿呢!”只见仓库门口,一个漂亮的女生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在她的手中,还提着一只黑色的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