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库里的尸体
进入十月后,长州府的旱情越来越严重了,百姓嗷嗷待哺,更有那不法之徒乘机作恶。眼见事态恶化,上任不到一年的知府李久安急报朝廷,奏请先挪府库官银以做应急之用,待赈灾款到后再冲账。朝廷接到奏折后,准了他的请求。
圣旨到达长州府的当天,李久安便与捕头何止来到银库。库官赵成老成稳重,更是城中有名的孝子,李久安向来敬重他。银库有他把守,又有二十名护卫日夜巡视内外,是整个长州府最安全的地方之一。赵成向李久安行过礼之后,领着二人来到正堂,伸手在墙壁上摁了个机关,就见地面自动裂开,露出一条幽深的地道来。赵成点起长明灯,领二人走下台阶。
银库深入地下十余丈,由巨石垒砌而成,除了几个直通地面碗口般粗细的通风孔,几乎与世隔绝。来到生铁铸就的大门边时,李久安与赵成各自拿出一把钥匙,合二为一,插入锁芯,大门应声而开。随后,赵成将银库内的油灯点燃,一排排装着官银的箱子呈现在二人面前。
李久安对何止道:“何捕头,你与赵库官清点官银,记录在案。”
“是。”何止点头,上前将一只银箱打开,却突然发出一声怪叫。李久安与赵成忙上前查看,也失声惊叫起来,原来箱子里半钱银子没有,倒是有具尸体蜷缩在里面。三人回过神来,连连将其他银箱尽数打开,发现银库内的官银整整少了一半,总共有十万两库银不翼而飞。
半晌,李久安才定了定神,取来油灯察看尸体。死者五十岁左右,表情痛苦,因银库中堆放了大量的木炭和石灰等于燥剂,尸体未见有腐烂迹象,但也因此难以判断死了多久,又因为尸体蜷在箱子里已经僵硬,一时无法查看身上是否有伤口。李久安令何止速去传仵作验尸,随后,他对赵成道:“赵先生,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赵成早已呆若木鸡,听到李久安叫他,突然发出一声怪叫,跟着猛冲数步,一头撞在墙上,哼也没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李久安与何止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躺在地上的赵成突然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何止冲上去一把将他扶住,喝道:“赵库官,你”
赵成却两眼直愣愣地看着他,嘿嘿笑道:“你干吗抓着我?”说着,欲推开何止,但哪里推得开,赵成竟咧了咧嘴,大声哭了起来。李久安上前查看,见赵成目光呆滞,脉象混乱,难道刚才那一撞令他脑子出了问题?
李久安令何止将他带上去,请郎中为其诊治。很快,郎中的诊治结果出来了,赵成确因颅骨重挫,精神失常。
何止判断,库银被盗必是赵成监守自盗,至于他欲撞墙自尽,当然是想逃脱罪责。
李久安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各县衙每月十五日将官银送到府衙,府衙又每三月将官银送到巡抚衙门,长州府最近一次送走官银是在七月,当月银库空虚,至八月才有各地官银送来,也就是说,银库失窃应是在八、九两个月里发生的。长州银库戒备森严,钥匙更是由他与赵成两人分别保管,只有等到十五日时才交给赵成,官银入库后,就会将钥匙收回来。赵成一介书生,怎么能瞒得了这么多人的眼睛,每月平均盗走五万两银子?再则,既然要盗,为何还要留下一半?
可疑的赵库官
李久安一面上报巡抚衙门,一面加紧调查。他先将那二十名护卫全部叫来问话,但结果令人沮丧,谁也没看出赵成有异常之处。
按常理推断,挖地道是盗库银的最好方法,然而,李久安几乎将银库的地面搜查遍了,也没见有地道的痕迹。这起离奇的案子很快便传遍全城,一时间谣言四起。
仵作送来了验尸报告。死者年约五十,身高七尺,肌肉结实,两手长满老茧,像是从事体力劳动的,但内衣却又是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的盘锦团花杭绸面料;无致命伤,根据死者指甲缝中的木屑与箱子内的抓痕推断,死者是活生生饿死的。至于死亡时间,仵作只能做出“数月”的模糊推断。
李久安立即派出人手调查可有富户失踪,并派何止去调查赵库官。
第二天上午,有消息传来,说一个月前,临石县有个叫王标的商人失踪了,相貌特征与尸体差不多。李久安立即令人去通知其家属前来认尸。
何止这边也有消息传来,说是七月时,赵成的母亲得了重疾,据前去诊治的安顺堂郎中说,他开了一剂药方,其中单是用以吊命的人参便价值百两银子,而且各味药材也大多是名贵药材。赵成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只得含泪取了几帖普通的药。但几天后,赵成却拿了现银重新买了第一剂药方上的药。“大人,这里有安顺堂的账目,上面明白记着,赵库官的几帖药共花银子一百四十多两。”
李久安接过来一看,果然如此。赵成每月俸禄为五两银子,他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这赵成虽一时难脱干系,但变傻之后,李久安念在他是孝子的分上,并未将他关入牢中,而是让何止找了处僻静地方,托了个可靠的人照应着。李久安看到赵成时,赵成正蹲在地上,出神地看着地上的一只蚂蚁。李久安上前道:“赵先生,库银被盗,此等惊天大案,若不查明,你我人头不保,还请先生指点一二。”可赵成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仍是出神地看着蚂蚁。
李久安无奈,吩咐照应赵成的人好好照顾,就出了门。回到衙门后,下人来报,说巡抚大人的公文到了。李久安接过一看,上面自然是痛斥他治理无方,责令在十日之内查清此案。另外,务必要另外选址建造一个更安全隐蔽的银库。李久安苦笑不已,随后便去了赵成家中。
赵成卧病在床的母亲听说儿子涉嫌盗取官银,惊得连声哀叹,说是自己拖累了他。赵母说自己得了病后,赵成心急如焚,但安顺堂郎中开的药太贵了,他根本买不起。可几天后,他说有人念他是个孝子,借给了他两百两银子。“靠着那些药,我才活到了现在。唉,我要早知道那些钱是这样来的,就是死我也不要啊!”
借赵成银子的人必是盗官银之人。这么说,赵成一定与他们有所勾结,但他犯下如此大罪,为何不逃?李久安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人给他银子的?”
赵母哭道:“那些日子我早已是死去活来了,哪里管得了这些事?”
李久安摇了摇头,辞别赵母,正要出门,身后突然传来“扑通”一声,他回过头来,发现赵母从病榻之上滚下来,泣跪在地上,口中哭叫道:“大人,一切皆由我而起,请你饶过我儿子吧!”这时,李久安似乎想通了赵成为何不逃的原因,因为他放不下老娘。
猝死的郑县令
当天晚上,认尸的人来了。他叫王泉,是名秀才,他道他父亲王标是在一个月前突然失踪的。李久安问道:“王泉,你父亲做的是什么营生?”